“昔漢武窮兵三十載,海內虛耗,幸有輪台罪己,與民更始,方保社稷綿延。
今陛下神武天縱,文治武功不亞前賢,然征戰日久,兵鋒雖利,亦需磨礪;民生凋敝,亟待休養。”
見陛下沒吭聲,胡廙越說越起勁,直到後麵已是涕泗滂沱:
“若能暫罷征伐,輕徭薄賦,興修水利,勸課農桑,不出三載,必見倉廩充實、百業俱興!”
“彼時國富兵強,蠻夷自當望風歸附,此所謂“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也!”
他說的起勁,卻沒看到朱棣眼底的殺機一閃而過。
“胡愛卿,那依你之見呢?”
熟悉朱棣的老官聞言,無不先打個哆嗦為敬。
他們可是太了解陛下了。
若是陛下喊你名字,甚至直接爆粗口罵娘,那都沒什麼,最多挨頓揍。
可一旦‘愛卿’這倆字出了口,後果不堪設想...
那說明,陛下很有可能已經動了殺機。
然而胡廙卻絲毫沒有察覺,直接跪在地上,眼淚滴滴落下:
“臣泣言,冒死上奏!臣雖螻蟻之誠,難動天聽,然憂國之心,日月可鑒!
伏乞陛下俯察愚誠,暫緩兵事,廣施德政,蓄民養兵,則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言畢,一個頭磕在地上,不再起身。
看著儼然一副忠誠死諫模樣的胡廙,朱棣心裡是陣陣的膩歪。
他最煩的,就是這些學魏征的家夥。
魏征雖然招李二煩,但人家肚子裡是真有東西,罵完你還給你解決辦法。
但這些家夥就隻會打著為你好的名義來罵你,至於辦法?
抱歉,那是你這個當皇帝的該考慮的問題,不歸我管,
我隻負責罵你。
諫賊!
當初扶胡廙上來,不過是看他忠實可靠,比從都察院直接提一個諫賊上來要強。
卻沒想到這胡廙不但沒管住這些下屬,反而還被其影響,這麼快就‘同流合汙’!
雖不壞,卻笨又蠢!
“胡愛卿,既然你說‘民生凋敝,亟待休養’,又說‘關中沃土漸成荒田,江南富戶亦現饑饉’,
那朕倒要問問,是哪一府、哪一州、哪一縣、哪一家的沃土成了荒田,又是哪一家富戶出現了你所謂的‘饑饉’?”
“啊這...”
小胡有點懵,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些話不過就是官話,是他們上書的套路文罷了,您這一時問我是哪家,我怎麼知道?
這和見麵說你好有什麼區彆啊?
沒聽說過我跟您打招呼說您好,您還追著我問您到底是哪裡好的啊!
“不知?”
朱棣果真是屬狗臉的,說翻就翻!
一個玉如意衝著他就砸了下去:“諫賊!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如今我大明百姓安居,歲入較之洪武年間不知翻了幾番,更有市舶司不斷為我戶存、內帑納貢,爾之所謂饑饉,簡直一派胡言!”
“關中雖旱,然數年前晉國公早命其學生引黃河水建渠澆灌,關中漸改荒原為沃土,又何來漸成荒原之說!”
“江南百姓倉稟富足,何來饑饉?”
“爾當麵欺君,豈非言朕之天子劍不利乎!”
“胡廙,爾該當何罪!”
“臣...臣...臣有...罪。”
胡廙哀歎一聲,臉龐煞白,無言以對。
“紀綱何在!”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