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聲浮雲待君還!
當所有人都以為二小姐收養儘歡是為了將琴技傳授於他時,不正常的二小姐又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舉動。
雖然儘歡特彆喜歡聽二小姐彈琴,但二小姐從不讓儘歡碰自己的琴,隻允許他在自己演奏的時候在一旁靜靜聆聽。
直到有一天,儘歡趁二小姐不在,便鬼使神差地偷偷撥弄了一下琴弦。等二小姐一回房,便問他有沒有碰過自己的琴。儘歡長如羽扇的睫毛,像極了一塊柔軟的盾牌。他用這雙布滿防禦的眼睛看著二小姐,說:“沒有。”
二小姐二話不說,開門,喚人,發號,施令,一氣嗬成。還沒等儘歡反應過來,便被四個下人手腳並用地打了個半死。
之後,儘歡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地。雖然命人打他的是二小姐,但日夜不離,衣不解帶照顧他的也是二小姐。當二小姐給儘歡換藥的時候,儘歡終於鼓起勇氣故作無辜地問二小姐為何要打他。
二小姐冷冷回道:“如果你沒碰過我的琴,琴上就不會留下你的味道。但我打你不是因為你碰了我的琴,而是你敢對我撒謊。”
死裡逃生的儘歡這輩子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過無數謊言,但他此後對二小姐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敢再帶半個假字。
儘歡的傷勢剛剛有所好轉的一個清晨,二小姐便把他帶到城南王鐵匠的鋪子裡。
二小姐扔下一百兩銀子,對王鐵匠鄭重地命令道:“以前你每天打多少鐵,就讓他打多少,打不完就彆給他吃飯睡覺。”
王鐵匠看了看這個大名鼎鼎的不正常的二小姐,再看了看這個瘦骨嶙峋,白皙柔弱的小男孩,還沒等開口問二小姐發生了什麼,便不見了她的人影。
之後,王鐵匠隻當二小姐說的是句玩笑話,便把儘歡安排在身邊,看著他打鐵。但是儘歡卻不敢不把二小姐的話當真。他弱弱地央求正在砧子前揮汗如雨的王鐵匠:“什麼時候……可以……輪到我?”
王鐵匠哈哈大笑:“你來?”
儘歡眨了眨眼:“二小姐說如果我不做完……”
王鐵匠笑得直不起腰來,用布滿老繭的大手把鐵錘遞到儘歡跟前:“你要是能兩隻手把它舉起來,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儘歡一隻手便把鐵錘輕而易舉地接了過來。
在瞠目結舌的王鐵匠麵前,儘歡有模有樣地學著王鐵匠剛才打鐵的樣子,在鐵坯上不停地敲打。鐵坯隨著每一次敲擊產生的巨大形變,都能有力地說明他錘砸的力度並不比王鐵匠小。但與王鐵匠不同的是,儘歡敲擊的速度明顯比王鐵匠快,而且在連續敲打了一個時辰後,依然毫不費力,神情自若。
隻花了兩個時辰,儘歡便打完了王鐵匠這一天計劃完成的所有活計。
直到吃完中飯,王鐵匠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傍晚時分,二小姐再一次出現在了鐵匠鋪。王鐵匠滿臉堆笑地把一百兩銀子雙手奉還給二小姐:“二小姐,謝謝您給老匹夫開了眼。您的錢我可不敢收,如果您瞧得起,願意讓我收這孩子做徒弟……”
二小姐沒有接過銀子,也沒有接過王鐵匠的話。她接過儘歡那依然白皙柔嫩的手,把他帶回了尋芳院。
第二天,二小姐還是把儘歡送到了王鐵匠的鋪子裡。依然是放下了一百兩銀子,不同的是,今天二小姐要求儘歡打完王鐵匠鋪子裡七天的活計。
同樣是傍晚時分,二小姐再次到鐵匠鋪裡接儘歡回尋芳院。
一個月後,儘歡已經把王鐵匠鋪子裡半年的活計全部做完。
王鐵匠很久以後,回憶起這段往事,也依然會不由自主地歎道:“前所未見啊……前所未見……”
離開了王鐵匠的鋪子後,儘歡也沒能在尋芳院閒散度日。
二小姐把儘歡帶到了京城第一鏢局——鎮遠鏢局。不過這次,她拿出的不是一百兩白銀,而是一百萬兩銀票。
她要鎮遠鏢局將這一百萬兩銀票兌成現銀,再將銀子和儘歡從官道送至扶風縣。最後,將這筆錢財全部捐給扶風縣的淨業寺。
話說京城離扶風並不遠,若是揣了銀票,走小路,翻過兩座山,隻需不到半月便可來回。
二小姐反複強調了她的三個要求:首先,必須走官道;其次,路上必須帶現銀;最後,儘歡的命不必保。
除了最後一條要求有點沒人性,其他的要求似乎都還算正常。
但對鎮遠鏢局來說,前兩個要求才是致命的。
首先,官道雖然平坦寬闊,但凡是在官道過路,必是可以交得起厘金的客商。相反,隻有交不起厘金的農夫樵民才願意翻山越嶺,多繞三天走偏僻野路。
在山賊的眼中,劫十次野路不夠一頓柴火錢,劫一次官道可換半年閒。官道打劫的風險雖大,但能當山賊的人,向來是不畏風險的。
其次,山賊打劫的主要對象,多是人傻錢多的主。即使再財大氣粗的客商,再權勢滔天的官員,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出門在外也都低調行事,否則無異於在腦門上貼著四個大字:“來劫我呀”!
訓練有素的鏢師可以做到扒光了衣服,都翻不出一百萬兩銀票藏在哪裡。但是一百萬兩白銀,現銀,想讓人不知,除非神助,或者妖術。
二小姐的要求,無異於就是讓鏢師們腦門上貼著“來劫我呀”的條子,在山賊的大門口叫陣。
而最後一個看似放寬的要求,反倒可有可無。畢竟,這個男童並非出身高貴,劫了他做人質也是浪費;而且,山賊向來隻劫財色,財在鏢師手,色他又沒有。因此無論如何,這個男孩的安全是可以輕鬆保障的——鏢師們見多了保人不保財的主,但二小姐這種炫富求人劫還巴不得把孩子弄死的主顧,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因此,總鏢頭語重心長地告訴二小姐:“您這個鏢,我們可能接不了。”
二小姐笑著道:“那麻煩鏢頭轉告鏢局的弟兄們,傭金我出十成,走鏢不用賠。”
押一趟就可以淨賺一百萬兩銀子,被劫了還不用賠?沒等總鏢頭決定,鏢師們便衝著搶著要押這趟鏢。
押鏢上路前,二小姐對儘歡一字一頓地吩咐道:“如果這些銀子少了一個子兒,你就不要回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