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聲浮雲待君還!
見墨勻慌亂地跑到後花園,徐懷遠先是一愣。
難道她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落在了那裡?看她如此慌張,他也跟著焦急了起來,不由得快步跟上。
若是令他知道,墨勻如此慌亂地奔逃,隻是為了從他手中活命,他一定會哭笑不得。
但墨勻完全看不懂他為了自己而慌亂的神色,此時的她已經無路可逃。
墨勻背貼著圍牆,看著快步走近的徐懷遠,腦海中浮現出他拔劍的寒光。
徐懷遠在向她說話,但她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徐懷遠想到她的耳疾,突然意識到自己賣力解釋的愚蠢,於是換了一種交流方式他笑眯眯地看著墨勻,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後,他用雙手圍成一個圓,繼而做出掰開為二的動作,又指了指墨勻,最後指了指花園的地麵。
他想告訴墨勻,那塊被撞碎的玉,本就是想送來給她的,讓她不要內疚。同時,他也想知道,墨勻在這個花園中丟了什麼,他能否助她一同尋找。
但是在墨勻眼中,這套動作的意思卻截然不同這個獰笑著的變態分明要把她活活劈成兩半,然後埋在花園裡。
墨勻不禁渾身顫抖,麵對越走越近的儘歡,她無路可逃,隻能沿著圍牆,慌不擇路地跑到了亭廊。但這同樣是一條死路。
徐懷遠不知道自己的手語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她還在躲著自己?什麼東西那麼稀奇,讓她如此焦急?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自己陪她一同尋找有何不妥?
隻見她再向後退去便要栽到荷塘中,他焦急地向前伸了伸手,想要將她拉離那個危險地帶。
沒想到這伸出的手,卻把墨勻嚇得直接轉過身,飲鴆止渴地跳到了荷塘中。
荷塘的水不算深,但墨勻不識水性,剛掉下去就被一口水嗆得失去了理智。她慌亂地在水裡撲騰,隱約中,她看到了徐懷遠也跳了下來。
嗬,這個惡霸,就為一塊被自己撞碎的玉佩,寧可跳水沾衣也不肯放自己一條生路。想到這裡,墨勻的心底湧起一陣悲涼。儘歡哥哥,對不起,墨勻不能再陪你了,我們來生再見吧。
“有人落水啦!”一個路過的丫鬟看到撲騰的水麵,大聲呼救。
最先跑來的就是儘歡。平日的他最懶得管這些閒事,但那個求救的聲音離墨勻的臥房並不遠,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等他趕到後花園,便看到了渾身濕漉漉的徐懷遠正抱著氣息奄奄的墨勻從荷塘爬出。
徐懷遠對墨勻的垂涎,他一開始便心知肚明。府裡守衛森嚴,墨勻也一向沒有宿敵。二小姐讓他過來保護墨勻,防的就是有賊心還有賊膽的徐懷遠罷了。
雖然不知前因,但是通過這個後果,儘歡瞬間腦補了一出徐懷遠將墨勻誘騙至後花園,再對她百般調戲,最終墨勻寧死不從,跳入荷塘以證清白的戲碼。
想到這裡,儘歡怒不可遏。徐懷遠還來不及解釋,密如蓮蓬的拳頭便脫離了儘歡的控製,劈天蓋地地向徐懷遠襲來。
墨勻本就不識水性,溺水後過於慌張,又因懼怕不停掙紮。所以將她救出本就耗費了大量體力,此時的徐懷遠根本來不及招架儘歡的拳腳。
他之前有言在先,不會讓墨勻少了一根汗毛。現在的墨勻少沒少汗毛不知道,但是險些溺死在荷塘倒是真的。因此,他也沒有顏麵還手和抵擋,隻得單方麵挨打。
一旁意識朦朧的墨勻吐了幾口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看到了這個充滿血腥暴力卻令她擁有無限安全感的一幕。她的英雄儘歡哥哥正在保護她,而方才想要弄死她的惡毒少將軍卻被打得狼狽不堪。
雖然這番懲罰看著十足過癮,但生性軟弱的她一麵是不忍,一麵是怕儘歡惹出事端,立刻奔向儘歡,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對他不停地搖頭。
她環抱住他寬闊的肩背,擁住了他堅實的胸膛。她冰涼的身體貼著他浸透熱汗的衣衫,她柔滑的手臂觸到他迅疾熾燙的心跳。眼前這個怒發衝冠,氣喘籲籲的少年是她的英雄。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總會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突然出現。
徐懷遠看到墨勻緊緊抱住了儘歡,嘴角不禁浮出一抹笑意。這個小丫頭,雖然和自己還不熟,但是在自己挨打的時候,還是能勇敢地跑來拉偏架嘛。
這樣看來,她應該是打心裡心疼自己的。本以為自己隻是單相思一場而已,沒想到竟是兩情相悅的喜劇。這個小丫頭,真真讓人越來越稀罕。想到這裡,徐懷遠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慶幸,甚至覺得自己這頓打挨得值透了。他揉了揉滲血的嘴角,含情脈脈地盯著一臉慌張的墨勻,欣悅地露出了笑容,示意她自己沒事,不要擔心。
而徐懷遠這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卻著實把墨勻嚇了一跳。這個眼神,這個可怕的笑容,是在向自己示威?
現在的她有儘歡護著,但是儘歡畢竟不能始終寸步不離地在她身邊守護。一旦她再次和這個可怕的男人獨處,那新賬舊賬一起算,自己肯定不是被劈成兩半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剛被池水浸透的身體涼到了骨骼。
見墨勻死死拉住自己,徐懷遠也被他打成了豬頭,儘歡的氣好算消了大半。他罵罵咧咧地威脅了徐懷遠一番後,便將墨勻抱回了她的臥房。
好在此時,月言正為墨勻準備沐浴的熱水。儘歡不放心地交代了月言許久,方才憂心忡忡地離開。
後花園這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徐懷遠並沒有急著離去。他還記得在墨勻跳入荷塘的瞬間,她的麵紗被風吹下,落在了亭子上。待所有人都散去,他忙不迭地跑回亭子,期待那塊麵紗還會在。
緣分就是如此奇妙,也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塊麵紗竟奇跡般安安靜靜地躺在亭子上。
他興奮不已,抱著麵紗狠狠地放在麵前嗅聞起來。隱約間,他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獨有的那縷芳香。聞了許久,他才戀戀不舍地將麵紗攤開折好。這時,他卻突然發現麵紗的內側,有一塊顯眼的汙漬。
這塊汙漬是什麼時候蹭上的呢?他想趕快將這塊汙漬洗去,以免玷汙了她的聖潔;同時,他又怕清洗過後,便失去了這麵紗上原有的芬芳。
此時的徐懷遠陷入了兩難。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塊汙漬,又細細地聞了聞,似乎是赭石、朱砂、鬆煙等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這個味道有些似曾相識,卻一下子又想不起是什麼東西。
徐懷遠將麵紗揣在胸口,魂不守舍地回了房間。路過書房的時候,他恍然大悟,那塊汙漬的氣味、色澤,都和書畫所用的顏料相差無幾。
她整日筆不離身,紙不脫手,若是沾染了顏料,也應是麵紗的外側。那麼,這麵紗的內側為何會沾有顏料呢?
他將麵紗按照她佩戴的方式覆在自己臉上,隻見那塊汙漬所在之處,正對應著他的右頰。
他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這個狡猾的小丫頭,真是有無限的驚喜等著他發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