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序列!
深山之中,太陽被群山遮住後,天色便昏暗下來,是以黑得比山外早,申時六刻,隨著先生裴旻輕呼一聲散學,朗朗書聲驟停。
私塾內喧嘩起來,旋即便見一群脫韁野馬跑了出來。
嘩啦啦啦一下,二三十個年齡不一的男童女童衝出課堂,女孩子結伴回家,男孩子則衝到江畔,來到灘口的上段水流平緩處,脫光衣服就往水裡鑽。
大多赤身裸體。
笑聲蕩漾在整個山穀裡。
江邊長大的孩子,誰還不是個浪裡白條,就算山裡下雨漲起鋪蓋水來,稍微警惕一點都能上岸。
先生裴旻手握戒尺負手從課堂裡出來,看了看坐在樹蔭下看書的趙楚仙,道“你去觀裡把我房間裡那壇‘火燒刀’老酒抱下來,讓小春取個野豬腿,我去河裡抓幾條魚。”
除了清晨,三人的午飯晚飯基本都在私塾。
趙楚仙哦了一聲。
今夜這麼豐盛,還喝酒,先生是打算明日出山麼。
略有傷感。
隻得又上山下山一趟,約莫半個小時。
和程暖春回到私塾,先生已經抓了幾條肥美鯽魚,青衣江中長大的魚分外活躍,可惜魚篼裡全是死魚,趙楚仙端詳魚身,暗暗腹誹,先生這是用劍在淺灘上刺的罷。
你是劍聖啊,掉價了。
村裡隨便哪個男人,就是婦女們在灘口處,也能輕易抓著上水魚。
讓程暖春洗菜。
趙楚仙伶俐的將幾尾肥美鯉魚倒出來,又從廚房找了把尖刀,輕車熟路的將死魚剖洗乾淨,然後將韭菜和辣椒切成碎末。
炊煙繚落……
裴旻欣慰的看著兩個小孩在廚房裡忙前忙後,從酒壇裡倒了一壺酒,提著酒壺搬了個椅子愜意的坐在私塾前。
望著一江東去,天邊霞光昏黃,河中小兒遊蕩,江山秀麗如人生悠長,轉眼已是多少春秋,忍不住搖頭晃腦吟了一句“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甚好。
詩很好,寫詩的人也不錯,才情縱橫,一筆一墨之間大氣磅礴,且又流淌著讓人驚豔的浪漫,更有貴妃斟酒力士脫鞋的灑脫和狂放不羈。
不知在此間天下能否再見到他。
裴旻永遠不會忘記他那句膾炙人口的詩。
天生我材必有用。
既然老天讓我裴旻來到此間天下,那麼就有讓我出現在這片天下更大的意義——總不會隻是讓我來教趙楚仙成為一名沙場武將的罷。
回首看了一眼廚房裡那個少年。
又一個弟子。
一場大火讓他成了孤兒,被自己救下後,五歲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也就這些年話多了點,但又成熟得不像個少年,雖然詩詞歌賦也未展露出驚豔才情,若是去參加科舉,估摸著考不中進士,學習兵道也沒甚天賦,成為亂世將軍的希望不大。
最好的歸宿或許是學了自己的劍,在此間天下當個遊俠兒,可就算如此,隻怕永遠也達不到那個人的高度。
但自己還是喜歡這孩子。
話說,自己教書的水平也就那樣,畢竟算不得真正的讀書人。
若是寫詩的那個人在就好了。
想了一陣,忽然自嘲笑了起來,提起酒壺猛灌了一口,喝酒喝酒,想這許多作甚,人生本不儘完美,哪能萬般皆如意。
趙楚仙能遇見我也是他人生幸事。
趙楚仙端出涼拌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