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
我終於到了,扒開人群衝到了屋內。紅著眼,我以為自己錯過了。
王球腳步沒踩穩加上跑的太快,直接就飛了進來重重的摔倒在地,引的人群一陣譏笑。
張烈快步向前伸出右手拎著王球的脖子將他推到了身後的椅子上。熊子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與張烈打過招呼默默的坐到了一旁,小黑則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在此刻他知道自己是外人心裡要有分寸。
我坐在張磊身旁,陪他一根又一根的抽煙,剛才在奔跑的路上,我想過要說的千言萬語,可現在看著張磊這副麻木的表情我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沒啥好看的,我侄兒入伍而已,待會車來了大家再來送行吧,再在這兒站著我可是要收費的啊”王球的父親說著話,拿起水盆就潑下去。
人群罵罵咧咧散了一些,留下的大多都是同班的學生,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跟著跑來的目的是什麼,很多人都還不知道我哥哥的名字,更彆說見過本人了,小黑跑去買了瓜子花生和一些零食,把地麵掃乾淨示意大家都坐下來聊天打發時間先等著待會兒再一起為張磊送行。
屋內還是一言不發,父親回了房間,房門緊閉,時不時的會有同學好奇的眼光瞟進來,環繞屋子一圈後帶著失望收回。
“馬上就走嗎?”我抽完了手裡的煙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對!就要走了”
“表哥,咋走的這麼著急,我都還沒來得及給你安排呢,這也太匆忙了吧”王球說話的速度猶如雨點般打下,不給張磊一絲喘息的機會。
“需要我們做什麼嗎?”熊子問到
張磊看了看大家,眼神恢複了平靜。把頭抬了起來說到“沒什麼,隻是太快了,走的匆忙做什麼也來不及了”
“怎麼可能來不及?我飯都快做好了,再弄個糖醋鯉魚就大功告成了”舅舅沾沾自喜,拿著鍋鏟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他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爸,你真是老謀深算啊!”王球稱讚著父親,感到一陣的自豪。
“出去轉轉吧,我怕忘了村裡的模樣”張磊說完,起身走出了門口。
同學們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他們看著這個英俊滄桑的男人,他的雙眼微紅麵容安靜,雜亂的頭發隨風而動,直到我跟著走出來時,大家不禁再次感歎,我和張磊居然是如此的相似,鼻子嘴唇甚至額頭幾乎都是一模一樣,隻是我還沒有張磊那撩人心扉的眼睛和成熟穩重的氣息。
我跟在張磊的身後,熊子和王球並排走,就像小時候出去探險那樣的陣型。張磊一直沒說話,我看得出他在微微顫抖。
他看著周圍的一草一木,越看越陌生,感覺全都像是新奇的東西,張磊試著回憶自己每天下地乾活的路和樹,這些東西好想都在這一刻離開了自己,他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兒走到地裡,又從哪兒繞回了家。就好像記憶正在隨著入伍的靠近一步一步的瓦解。直到最後連自己的名字也會想不起。
突然走到一個地方,這裡人更多已經圍成一個圈將麵前這棟四層的小高樓圍住。
張磊聽見了乞丐的聲音,幾個小時前他的嘴裡全是自己。
乞丐在人群中最顯眼的位置,他將自己破舊的上衣圍在一跟木條上,揮舞著對樓頂喊到“不要跳啊,請你不要跳啊!”
我眼神看去,一名婦女站在陽台頂端,平舉著雙手,隻要她稍有不慎便會從那高聳的磚塊中跌落下來。
從大家的議論中,王球大致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了,有的說是他的男人出去和彆的女人亂搞整天不回家不愛她了,也有的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夭折了,男人也快死了,反正就是各種慘,王球也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不好下定義隻能確定這女人一定不好過。
“求你了,彆跳啊,你要為你的家庭,為你的親朋好友想想啊!他們不能沒有你啊”乞丐哭喊著舞動著木條。
“你說這叫花子咋這麼激動,是不是和那女人有一腿啊,說不定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那叫花子的吧?”
“喲,你這一說還真有可能啊,那這乞丐藏的可太深了,他可真是厲害啊!”
我聽著身旁人的議論感到厭惡,人心怎麼可以陰暗到這種地步,他們根本連乞丐都不如不如卻還自由自在的活著。張磊在我身旁握緊了拳頭,仍舊一言不發。
乞丐一直發了瘋似的勸著女子,又蹦又跳像極了大舞台中的瘋子。
我想衝上樓去儘自己的一份力,而一樓的大門和其他入口全被人反鎖,憑村長叫來的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也是打不開的。
”跳吧,彆在那兒裝腔作勢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呢!“居然是一名婦女的聲音,從人群的某一角傳了出來,這聲音刻薄尖銳,猶如一把尖刀直插人心。
人群就這樣炸鍋了,人群像是得到了默許,一個勁兒的跟著起哄,他們嘲笑著樓頂女人愚蠢的舉動,嘴裡說的話尖酸刻薄好似在攀比,看誰的話更難聽更與眾不同更能引起彆人注意。他們的眼裡這女人是一定不會跳下來。她隻是在裝腔作勢。
頭頂的烈日已經讓他們變得厭煩,平淡無味的站著又浪費了他們的時間。
我無法理解,怎會這般歹毒裝腔作勢?我從未見過如此惡心的人群,他們像一群發臭的屍體,由空氣傳播著病毒滲透進了每個人的皮膚。
乞丐一個人的聲音顯得太薄弱,女人聲嘶力竭的喊著”假的!你們這群愚蠢的害蟲!都是假的!“發泄完畢後,他轉身往後退了幾步。
人群開始唏噓,我的心稍微得到了平複,或許婦女想開了。可就在這一瞬間,女人突然腳底發力,又轉身衝到陽台邊緣隨即奮力一躍,猶如黎明中的花朵,隨即綻放立刻死亡。
她的屍體剛剛砸在了乞丐的前方,我心裡一驚,隨著人群往後離去。
乞丐站在原地看著婦女的屍體一動不動,突然跪了下去抱頭痛哭。
張磊受不了了,一拳打在剛才有起哄的那名男子身上,憋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對著人群大罵了一句
“操你媽!”
“一個乞丐在救人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你們要是不喊她跳她就不跳了!你們怎麼不去跳啊!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我被張磊的憤怒所震撼感動,至少張磊表現出來了,發泄出了心中的不滿,而不是像自己和王球熊子一樣被冷漠懦弱困住把憤怒壓在了心頭。其實自己又和這些村民有什麼區彆呢?婦女的死,每個人都有責任。看熱鬨的永遠不嫌事兒大,不知道多少人因此丟了生命。
乞丐依舊痛苦著跪倒了婦女身邊,隻有他一人在婦女麵前痛哭,婦女還沒有徹底死去,嘴裡的鮮血溢出,她說不出話來,微笑著把手微微移動,手指上麵夾著一張小紙片,乞丐接過的時候,村長的人已經做好準備,帶好了手套工具衝了過來。收屍的人總算來了。他們能做的隻是當場宣布婦女徹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