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車夫恭請徐清和宦娘下車。因為有宦娘在,也無需其他人領路。徐清隨著宦娘,但見假山流水,小橋長廊不停,似乎來到王侯之府,而非陰間鬼宅。
宦娘道“舅舅生前是工部尚書,頗知本朝有哪些能工巧匠。做了五都巡察使後,就請了一批大匠來打造宅邸。”
很快到了一間花廳,有丫鬟入內通報道“郡君,表小姐帶了一位客人回來。”
一名衣著華貴的老婦拄著拐杖從屏風後走出,看到宦娘,頗是疑惑。
她隨即道“你出門一趟,看來是得了機緣,竟有些仙氣了。如此正好,我再找人給你和黑山老祖說媒,看能不能做老祖的正室。”
宦娘不禁歎了口氣,心想“胡三還沒回來,或者沒跟舅母說我的事。”
黑山老祖再好,怎及得老爺萬一。
老婦見宦娘歎氣,說道“老祖在陰間勢力極大,你跟了他,有什麼不好。難不成你帶身邊這位回來,想告訴我,你看上這小子了?”
她拐杖戳地,登時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生出,宦娘身子一顫。
不過徐清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笑道“宦娘今後隨我修行,不會嫁給黑山老祖。”
老婦眯著眼,看向徐清,道“老婦竟看走了眼,你是修行人?”
她此時發現,徐清竟不受她的威壓影響,知曉對方定不是平常人。
隻是人鬼殊途,何況徐清再是如何厲害的修行者,亦屬於陽間,不及黑山老祖來得助力。
雖說黑山老祖已經死了好幾位夫人,數十名小妾,但她和丈夫亦養育宦娘多年,是時候讓宦娘報答了。
徐清微笑道“在下隻是略知點修行事,談不上修行者。不過遠來是客,夫人總得讓我坐下喝一杯茶水吧。”
老婦見徐清一臉風輕雲淡,愈發摸不清徐清的底細,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忌憚。
她不知自身這些情緒,化作了絲絲縷縷的法力,都給徐清收取。
徐清生出很奇妙的感覺,雖然老婦在常人眼裡很厲害,但因為徐清能體會到她對自己產生的情緒,且能因此收獲法力。
所以老婦在他眼中,就仿佛地裡的莊稼,家養的牲口。
道法自然,駕馭七情。
徐清愈發淡定自若,老婦愈發忌憚不已,甚至生出一股心虛。
她惡狠狠地看了宦娘一眼,終是因為忌憚徐清,從嘴裡蹦出四個字道“看座,上茶。”
婢女給徐清找了一個在老婦下首的位置,徐清沒有坐,而是坐在老婦旁邊的主位。
都裝到這份上了,怎麼可能認慫。
老婦見徐清得寸進尺,臉色一青,但還是沒有立即發作。
宦娘不落座,在徐清旁邊暗笑不止,“舅母向來專橫,卻被公子壓製得死死的。”
她雖是得了天人道,但舅母積威已久,再見麵,心裡多少有些害怕。
但是徐清給她撐腰,現在心頭輕鬆不少。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坦然麵對舅母,這次讓她認清事實,她還是怕的。還好公子願意為她來這裡,否則她真不知今日會發生什麼事。
徐清能感受到老婦澎湃的怒意,卻是沒有發作出來。
他很是受用,這趟來的不虧。
老婦忍著怒氣道“徐公子非要帶宦娘走?”
徐清輕輕一笑,語聲清悠道“宦娘已經脫了鬼道,再住在這裡,也不合適了。不是我帶她走,而是她跟這裡緣法已儘。”
老婦猛地一拍茶座,法力顯露,整個花廳都震動了數下。
徐清竟不受影響,一派恬然。
他甚至還覺得老婦還可以更憤怒一點。
老婦此時終於察覺不對,感覺她精氣消散了不少。
她驚駭莫名道“你……你施展了什麼妖法?”
徐清抿了一口茶道“我可什麼都沒做。”
老婦驚疑不定,不過她確實沒發覺徐清有什麼動作。這家夥總不可能不動聲色,就施展出什麼邪法來。
難不成是因為葛員外壞了她金身,以至於她近來神氣不寧。
雖說此事是有意為之,到底金身受損是事實。
她收斂住怒氣,說道“宦娘不能白白跟你走。”
徐清來曆不明,她打算拖延一下,查清對方底細。
這時一名婢女來到老婦身邊,對她耳語幾句。
老婦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花廳進來一位道士。
“郡君安好。”那道士朗聲作了個長揖。
“王道長請坐。”
道士便即抬頭,注意力方才放到徐清身上,他進來就覺得此人眼熟,此時猛地醒悟,驚訝地看著徐清。
徐清含笑看著他,道士正是此前要給他找風水寶地的道士王如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王如鬆似乎見到徐清,十分心虛。
到了下首的座位,亦如坐針氈。
老婦瞧出蹊蹺,問道“王道長認得徐公子?”
王如鬆忙地起身,歎口氣道“郡君既然能請得徐公子來,何必叫小道來獻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