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犛牛皮蹀躞帶,配銀九銙,黑紗襆頭。”
一名小吏蹲在他身前,將腰帶係在腰間,一名小吏把襆頭巾裹到他頭上,在腦袋後麵紮出四個角。
“可以了,到兵曹庫去。”
兵曹庫的架子上陳列著各種兵器,參軍登記之後,自有小吏領著他到武器架前領兵刃,曰“一長一短,長刀為橫刀,用於宮中護衛,短刀為障刀,用於微服攜帶。”
李嗣業卻抬頭望向橫在刀架上的另一樣武器,如象牙般白皙的刀鞘,略微比橫刀長了半尺,實在是美得過分,讓他這樣一個冷兵器愛好者怦然心動。
李嗣業伸手指著它問道“這把刀不錯,可不可以……”
參軍坐在案幾前朝他這邊掃了一眼,麵帶不滿,可能是沒有見過這樣多嘴的新官。
小吏張嘴說道“這是儀刀,有龍鳳繯首,乃太子出行時儀仗所用,需要你持的時候自然會發給你。”
他從另外的架子上拿下一把刀,沒有繯首,刀柄略長,可雙手揮持,烏木鞘上有鏨金花紋,然後蹲下來掛到了李嗣業的腰帶上。
李嗣業的全套家當就這樣齊備了,他在兩名千牛的帶領下準備離開,突然瞅見了放在兵器庫角落裡蒙塵的一把長刀。
他折返回庫房中,抬頭望向那刀,下方是蠟黃的刀柄,上方是閃爍著青光的刀刃,這刀有雙刃,近柄處略窄,上方略寬,刀頭尖銳,可刺也可劈砍。它立在牆角綻放著森森冷意。
參軍和小吏們都跟隨他的目光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牆角的長兵器,不知道這位新任千牛為何會對這陌刀感興趣。
李嗣業想特意為自己塑造這種宿命感和儀式感,就好像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種刀,便對其產生了興趣,這和某些故事中的的情節非常相似,但人生必須要有儀式感,哪怕這種儀式感是做出來的。
他身後的漢子嘿了一聲說道:“你對這種刀感興趣,這刀可不是一般人用的,非是那種刀頭舔血殘忍嗜殺之輩才能夠駕馭,這種刀拿到戰場上,隻要一刀掄下去,能把人從腰間斬斷,還有戰馬,戰馬也能夠齊腰給割斷,到時候腸子心肝五臟全都嘩啦一下流了出來,攤成一堆稀糊,你根本分不清哪一堆腸子是人的,哪一堆腸子是馬的,全讓刀砍成爛泥了。”
李嗣業聽了直反胃,本來他還幻想拿著這把刀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感覺,可此時此刻,儘是這人口中的馬腸子人腸子,還有成灘的鮮血爛泥,氣氛全讓他給破壞了。
參軍和小吏們皺起眉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再理這些口無遮攔的千牛。
三人從兵器庫中走出來,開始相互介紹,這個說話頗為風趣的千牛名叫劉子午,另外一個人說話比較串味,喜歡卷舌,似乎不是正宗的中原官話,長得卻也不像胡人。
“我叫藤牧。”
“李嗣業。”李嗣業回頭看著他問:“你說話時的聲調好像有問題。”
這位白淨年輕的千牛笑了:“我是日本人,原名藤原秋助,來跟隨遣唐使到大唐幾年,還沒有完全掌握正宗的中原官話。”
“日本鬼子?”李嗣業吃了一驚,心想這李氏父子心真大,竟然讓日本人來充當皇宮宿衛。
站在一旁的劉子午笑了:“這個諢號倒是起得不錯。”
藤牧頓時皺起了眉頭,拱手彬彬有禮地問道:“李兄,我與李兄素未相識,我沒有得罪你吧?”
“哦,沒有,其實我叫你鬼子,是一種親密的意思,朋友之間可以這麼叫。”
“可據我所知,古書上不是這麼說的。”藤牧邊走邊掰起手指頭說道:“《說文解字》中說,人所歸為鬼,從人,象鬼頭,鬼陰賊害,從厶。《左傳》中子產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禮運》中又說曰?(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晉朝乾寶所著中的《搜神記》中,也有宋定伯捉鬼的橋段,嗣業兄,你糊弄不了我,鬼在我們大唐就是不好的意思。”
李嗣業更加驚訝了,問道:“你這麼博學,乾嘛來當皇宮宿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