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纏!
煙塵吞夕陽,夜色如幕織。
我下了客店轉了兩圈,盯準了一根樹枝。我乾脆利落地將樹枝折斷,掐了個決,樹枝便變成了一柄再普通不過的木劍。
九州能讓修士使用的法器本就稀缺,我這癡呆了十六年的傻子自然還未輪得到定製法器。按顧疏意的意思,是讓我帶著折念扇上場,但我終究做不到像他這麼厚臉皮,持仙尊之軀拿著仙器欺負年輕弟子。
一個人著實無聊,我不知不覺又折了根竹枝做了根笛子,挖了塊樹皮雕了隻螭龍。前世我前十六年都在白石村滿山瘋玩,這些小玩意兒做熟了,隔個多少年都不會手生。
“糖葫蘆!賣糖葫蘆!一文錢一串!”
客店離市集不遠,我不過往市集的方向走了幾步,便聽到了吆喝聲。我想到了那個連續兩天送顧疏意糖葫蘆的小姑娘,不由失笑,便踏入了市集。
在吆喝的是個中年男子,而他身邊跟著一個抓了一把糖葫蘆的紅襖女孩,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應當便是那個被顧疏意的臉坑害了的姑娘。
顧疏意對糖葫蘆沒什麼感觸,但我確實很愛吃糖葫蘆的,大概是因為從小窮慣了,我對所有甜食都存那麼幾分難以割舍的興趣。當下我臉上帶著笑走過去,手摸向了我前世習慣放荷包的位置,誰知摸了個空。
我的笑容不由僵在了臉上。我差點忘了,轉世一遭,除了埋在藏書樓後麵樹林裡的那些家當,我身無分文。在登仙門的那一個月,我沒什麼用得著花錢的地方,一來二去便養成了隨身不帶錢的習慣。
“小姑娘,你是和父親一起來賣糖葫蘆的嗎?”我擺出了溫和的微笑,我自恃我這世的容貌比之顧疏意不差多少。
“不是,這是我大伯。”女孩一點也不怕生人,大大方方答道,“前年有魔修到了我們村,我們就村後來就隻剩我和大伯兩個人了。以我們的身份搬不到仙宗附近,聽說這兒沒有魔修,大伯就帶著我搬到這裡來了。”
我的喉嚨有些發乾,隻得低聲道了句“這樣啊。”我知道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先前聽顧疏意說魔修如何猖獗,我還對沒什麼清晰的感觸,我想著周子默是我教出來的,應當會有些分寸,卻不想如今的九州當真是民不聊生了。
“慕綰,你怎麼也來市集了?”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的臉色陣陣發苦。
下午剛說過晚上有事,結果晚上就被人在市集撞見,當真是尷尬得緊。我摸了摸麵皮圓謊道“我師尊嫌累,懶得看我練習了,我就偷跑了出來。”既然顧疏意之前毫不留情地拿我當靶子擋桃花,現在我也能毫無保留地甩鍋給他。
說話間,我轉過身,正看到師瑤站在白墨華身後半步的位置。
我覺得更為尷尬,這因為沒帶錢站在糖葫蘆攤前和人套近乎的情景被白墨華看了去了。但轉念一想,白墨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此時在他眼中估計就是個路人,他應當也不會記我太久,遂鬆了口氣,心下釋然。
白墨華眉眼微沉,在燈影下顯出幾分陰鬱,他緩步向我走來。
我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他認出我了?果然不能相信顧疏意的人品啊!
誰知白墨華麵無表情地繞過了我,走到了糖葫蘆攤前,動作優雅地從錢袋裡摸出三文錢,道“三串糖葫蘆。”
我哈?
我隻得乾笑著走到一邊,隻覺得自己當真是老了,一驚一乍的。
紅襖女孩看著白墨華的臉有些發癡,愣了半晌才接了銅錢,從手中一把糖葫蘆裡拿出三根遞給白墨華。
白墨華拿著三根糖葫蘆,不聲不響地走向我,遞給我一根,又轉身遞給了師瑤一根。
我拿著糖葫蘆,覺得整個人都有了種虛幻感,隻得悶聲道“謝謝。”
師瑤有些發愣“啊?師尊愛吃糖葫蘆?”
白墨華點了點頭。
我躊躇了片刻,終是將我剛雕的螭龍木牌拿了出來,遞給白墨華,道“白拿仙尊一根糖葫蘆太過不好意思了,這是我做的一點小玩意兒,仙尊不妨收下。”
這木牌上附了我一縷神識,若白墨華帶著,往後他遇到什麼我也能知道。隻是我這具身體修為不夠,也不知這神識能凝聚幾天不散。
白墨華“嗯”了一聲,接了木牌,咬了口糖葫蘆,向集市深處走去。師瑤忙跟了上去,回頭對我道“慕綰,你要不要一起走?”
我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決定遠離,就不要牽扯太深,遠遠看著便好。
我看著白墨華和師瑤一大一小兩道背影,咬了口糖葫蘆,隻覺得甜滋滋的。我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白墨華這小家夥竟然喜歡吃糖葫蘆,前世他在我麵前還不承認呢。
……
前世,大概是在白墨華十四歲的時候,洞府內油鹽短缺,我便帶白墨華去了無妄原近旁邶風城采購。
我路過一個糖葫蘆攤,見一個穿了粗布衣裳的婦人領著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在一旁買糖葫蘆。
我忽然想起白墨華長這麼大,應當還沒吃過糖葫蘆,便一時興起走向了糖葫蘆攤。
我問道“一串糖葫蘆多少錢?”
“一文錢。”
“兩串糖葫蘆。”我說著,摸了摸我放荷包的位置,卻摸了個空,隻得一個勁兒乾笑。
白墨華正在不遠處的書攤翻看,察覺到我這兒的異狀,他笑著走過來,將我的荷包遞給我道“白灼姐姐忘帶荷包了,我看到就給帶上了。”
“你個小兔崽子,現在才告訴我,誠心氣我是不?”我哭笑不得地結果荷包,從中摸出兩文錢,遞給攤主,選了兩串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