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耶爾與其說是城鎮,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植物園。絕大多數建築都是直接將樹木改造而成,道路全都是石頭或者木頭拚接,穿梭在各色花卉之間。
養花養草是很多精靈喜歡的事。特彆現在是夏天,地裡農活不多,大家多數時間都在自己的園子裡忙活。精靈們養花有的是為了練習魔法,有的是為了藥用或者裝飾,有的純粹是為了樂趣。
這個早上,莎莉提著水壺從園子裡出來。她的服飾完全是園丁的扮相,頂著草帽,擦著汗,走向她的小屋。
手疼,腰疼,腿也疼。她從來沒乾過重活,在那個園子裡不過乾了一個小時,感覺做出了平時一年的運動量。
路上她遇到了好幾個精靈。有的會正常地打招呼,她正常回應。有的會冷眼相對。其中一個小夥子乾脆朝她吐口水。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一聲不吭從對方身邊走過。
“莎莉。”
這次迎麵來的是尤莉婭,還瞪了那小夥子一眼。對方嘀嘀咕咕地走開了。
“不好意思啊。”
“沒事,跟你又沒關係。”
莎莉自顧自地走著,尤莉婭就跟在旁邊。
“昨天睡得好嗎?”
“嗯。”
“早上吃得好嗎?”
“嗯。”
“彆這麼冷淡嘛。”
“你天天都問,不煩麼?”
“這不是怕你和大家相處不愉快嘛。雖然看剛才那個樣子確實有點……”
“沒事,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有些累了,莎莉就往路邊一坐。尤莉婭也坐下。
“想通了?”
“什麼想通不想通的,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不知道惡有惡報的混蛋吧?我以前隻是覺得折磨你們沒毛病而已。”
“你這……不是更惡劣嗎?”
莎莉摘下手套,還在發熱的雙手互相捏著。
“還不是因為你們在戰場上老是不配合。你就算沒見過之前的戰場,看傑德那憤怒的樣子也該明白了吧?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說實話那時候的你們在我眼裡跟豬也沒區彆,蠢得要死還有一身膘,不宰了吃肉留著乾什麼?”
尤莉婭的神色尷尬極了。
“唔唔唔,雖然聽著好刺耳,但我居然能理解。”
“所以說你是個怪人,竟然會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也體會到了我們的痛苦了。”
“是啊,不疼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彆人的疼。”
莎莉按著肚子。光是這個動作就能讓那個時候的疼痛逐漸浮現,她馬上放下手。
說道。
“但這痛苦和戰場上那些陣亡的士兵相比會如何,我不好說。”
尤莉婭輕輕揉著莎莉的手。
“這種比較沒有意義。單純的數量就能讓你們滿足嗎?死去多少士兵就殺死多少精靈嗎?哪些士兵是因為精靈而死的?沒人能說清。仇恨這種東西就跟泥潭一樣沒有邊界,它會把善惡的邊界都模糊掉。你是這樣,我看我們曾經也是。想要從這泥潭裡邁出一步很難,但必須這麼做。”
“會有精靈跟你想法一樣嗎?”
“肯定有,隻不過不像我這麼公開。說起來我算是你的第一個精靈朋友吧?嘿嘿。放心,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精靈想要了解你的。”
“你確定不是越來越多的精靈想要殺了我?”
“不能不能。哦對了,你剛才去誰家了?”
“哈裡斯大叔家。”
聽到這個名字,尤莉婭的表情更加尷尬,都僵硬了。
“呃……那他……”
“他很友好,”莎莉抽回手,戴上手套,“熱情得很。我和他一起修剪草坪花壇,他問了我很多王宮裡的事,聊得很愉快。”
“但是……那個……”
“臨走前他兒子回來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大叔怎麼也勸不住。但人家罵得沒錯。大叔的妻子應該就死在了藏匿點裡,屍體已經找不到了,隻在一個教士的屍體上發現了他妻子的手環。那東西是成對的,另一個在大叔手上。”
莎莉斷斷續續地苦笑,搖著頭。
“他就戴著那個手環跟我聊天,嗬嗬……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當然這要是他和兒子做戲來惡心我,我也就釋然了。”
尤莉婭有點生氣。
“你不能總把人往壞了想啊。哈裡斯大叔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很隨和。他不是傻了,不是不會生氣。隻是他知道該對誰發火。”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憤怒肯定早就衝破天際了!這樣的憤怒還需要靠理智來發泄嗎?還不如像他兒子那樣恨不得讓我死,更能讓我安心!”
“那你想死嗎?”
“我不想死,我怕死!但是每天生活在敵意中,生活在仇恨中,生活在冷漠中,這種折磨……”
莎莉抱著頭。
“我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自己,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女孩啜泣著。尤莉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緊緊靠著。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但是我們已經走出泥潭了,身上的泥會越來越少。我向你保證,會有越來越多的精靈接納你,像哈裡斯大叔那樣和你聊天。你會好起來的。實在難受的話,就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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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莉的眼睛在胳膊上來回抹了兩下,抬起頭。
“你確定不會出現越來越多像露娜那樣的精靈?聽說她昨天都跟愛洛梅爾特吵起來了。”
“呃,你都知道了啊。”
“早就傳開了。嗬,她要是在這裡,肯定會毫不猶豫殺了我。”
“也許吧,但我們不會允許的,就算是同胞是好朋友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