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碧!
莫翎刹領著白衣雪來到前殿,端木克彌已等候多時,見到二人趕緊上前唱喏行禮。
莫翎刹微笑道“這位白公子,你還記得吧?”
端木克彌笑道“卑職雖向來眼拙,但自打在熙春樓有緣識荊,親睹白公子的豐神俊采,記憶尤深,豈會記不起來?”
白衣雪遜謝了幾句。莫翎刹聽端木克彌如此誇讚白衣雪,芳心甚喜,當下也不多言,向端木克彌道出了請他過來的緣由。端木克彌道“卑職能有幸與白公子共事,那是求之不得的福分,隻是白公子屈尊俯就,卑職的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莫翎刹笑道“這也是權宜之計,你就不必心中不安了。不過他倘若在你那兒受了什麼委屈,我可輕饒不了你。”
端木克彌賠笑道“不敢,不敢。”心中盤算“臨安城裡,寧願得罪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這位熹嘉公主,那是絕對得罪不起的。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白衣雪與熹嘉公主關係非同一般,我回去後將他當作神仙,每日裡供奉著,能受什麼委屈?”
果然其後數天,白衣雪雖負責禁衛值守,但端木克彌並未安排具體的事務。與他搭班的名叫榮驤,正是那日負責送解藥的宿衛。榮驤在普通宿衛中地位頗高,對白衣雪亦是十分客氣。白衣雪無所事事,卻也不敢私自擅闖宮廷大內,隻好整天待在房中,喝喝茶,打打坐,倒也圖個清閒,隻是心中每每想起回複師命,遙遙無期,心下不免悶悶不樂。
其間端木克彌曾數度來到他的房中,一番噓寒問暖,言語中極儘客氣之道。白衣雪頗感無聊,提出自己想參與宮中的值守,端木克彌每回都是推笑說眼下不忙,等過一陣子再說,搪塞了過去。
這一日他以臂作枕,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忽聽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兄弟,哥哥我瞧你來啦!”
白衣雪聽出正是暌彆多日的楊草,又驚又喜,從床上一躍而起,打開房門,楊草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紅光滿麵,氣色已是恢複如初。兄弟相見,自是分外欣喜。
二人落了座。白衣雪笑道“我道今日為何一早,庭院中的樹上,鳥雀嘰嘰喳喳亂叫,原來是哥哥要來。”
楊草笑道“這算什麼喜事?我這裡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訴你呢。”
白衣雪道“哦?什麼天大的喜事?”
楊草道“兄弟,你可知我今日是從哪兒過來的嗎?”
白衣雪奇道“哥哥在普安王府當差,難道不是從王府過來?”
楊草哈哈一笑,說道“非也!非也!哥哥方才去了施鐘謨施先生的府邸,見到了泠衫妹子……”
白衣雪雙目放光,顫聲道“泠衫……泠衫妹子身子大好了?”
楊草一拍大腿,笑道“是呀!泠衫妹子這幾日服用了你朋友送過來的解藥,身子眼見著一天好過一天,施先生說,她的這條小命,總算是撿回來了。”
白衣雪欣喜如狂,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咧著嘴直樂,腦中想起一路求藥的萬般艱辛,霎時心中百感交集,眼眶不覺已潤濕。
楊草心中亦是不勝傷感,輕拍了幾下他的肩頭,寬慰道“兄弟,這是天大的喜事,哭什麼鼻子?你千裡奔波隻為一諾,大丈夫當如是也!做哥哥的,心裡既感佩之至,也替你歡喜得緊!”
白衣雪破涕為笑,道“是,是,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楊草道“不過我聽施先生說……說……”
白衣雪見他吞吞吐吐,不禁心中一沉,道“施先生說什麼?”
楊草眉頭一皺,說道“施大人說,他每日為泠衫妹子切脈診療,她體內的毒素雖是漸祛,無奈陰毒侵體日久,已經難以除根,怕是日後會留下遺患。”
白衣雪驚道“礙事麼?”
楊草道“施先生眼下也還拿捏不準,隻有等到解藥的藥力悉數發揮了,方知結果。”
白衣雪神情黯然,怔怔地發起呆來。楊草道“兄弟也不必過於擔心。我想隻要祛了佛頭青的陰毒,哪怕有點遺患,以施先生的精湛醫術,假以時日,還怕儘祛不了麼?”
白衣雪轉憂為喜,笑道“正是,正是。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原也是急不得的。多謝大哥!”
楊草笑道“謝我做甚麼?你要謝,理該好好感謝你的那位朋友。”頓了頓,道“不知是哪位朋友,竟能有如此的神通?”
白衣雪臉上一紅,輕聲道“是……莫姑娘。”
楊草大笑道“哥哥料想就是她,偌大的臨安城,也隻有她有這個本事,能從唐泣那裡取得解藥,不過想來其間定然費心費力,此等要害稀罕之物,唐泣那廝豈肯輕易拱手相送?”
白衣雪道“是,她……為了拿到解藥,確是吃了不少的苦頭。”腦中浮現起那日與莫翎刹繾綣纏綿的一幕,麵頰不禁微微發燙。
楊草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窘狀,說道“嗯,這位熹嘉公主,天生一副俠義心腸,急人所困,對兄弟更是情深義重。”
白衣雪道“是,小弟心底明白。大哥,你在普安王府中當差,還順心嗎?”
楊草哈哈笑道“普安郡王當真是一位名不虛傳的英悟之主,哥哥在他手下做事,心情舒暢,每日就白米飯,都要多吃上幾大碗。”
白衣雪見他說起趙瑗,顯得意氣風發,心底暗暗為之高興,笑道“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
楊草說道“是。普安郡王平日裡談起中原淪喪,常自悲憤不已,他數回和我說,日後若有良機,當效祖逖之誓,銳意北伐,恢複我大宋的大好河山。”
白衣雪道“哥哥眼下是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遇此明主,何愁日後不能乾出一番大事業?”
楊草聽了熱血沸騰,道“兄弟所言極是。哈哈,不過話說回來,哥哥還要感謝熹嘉公主,若不是她,哥哥到現在還不知安身之所在哪裡呢,想要乾出一番大事,更不知從何說起。”
白衣雪道“正是,公主殿下對咱們兄弟二人,都是恩重如山。”頓了一頓,問道“大哥如何得知小弟在此?”
楊草笑道“普安郡王曾告誡說我,無事莫要到外惹是生非,做哥哥的豈敢不依?我這些日子隻是在王府深居簡出,哪裡能想到兄弟會在此處,都是檸兒姑娘告知我的。”
白衣雪道“檸兒姑娘?”
楊草道“是,昨天檸兒姑娘找到我,說是請我到施先生的府上走一趟,瞧一瞧泠衫妹子的身子,是不是大好了,然後又說兄弟你的心中,定是十分惦念著泠衫妹子,卻不得便。她叮囑我務必要來此處尋你,將泠衫妹子的近況轉告與你。”
白衣雪歎道“檸兒姑娘當真是善解人意。”
楊草道“是啊,當真是一位好姑娘。泠衫妹子大難不死,兄弟你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
白衣雪心中不勝傷悼,道“時至今日,小弟總算對沈神醫有所交代,還不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