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雪神色一黯,說道“唉,說來話長。”
兄弟二人手拉著手,進了王府,楊草引著他來到一處偏殿,說道“兄弟稍坐,我出去一趟。”不一會回到殿內,道“建王聽說你平安歸來,也是十分高興。兄弟護駕有功,他也時常惦記著你呢。可惜今日他公務繁忙,一時抽不開身,要不然,說什麼也得見你一麵。不過他已經吩咐我好生接待,等忙過了這陣子,他要專門設宴為你接風洗塵。”
白衣雪道“建王費心了。”
楊草笑道“建王今日沒空,正好我們兄弟敘敘,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同你說呢。”
白衣雪笑道“小弟也有千言萬語要和大哥說。”
楊草哈哈一笑,說道“不過你我兄弟且慢敘話,這兒還有一人,一直在等著見你呢。”
白衣雪聽了,心跳猛然加劇,隻覺口乾舌燥,舔了舔嘴唇,顫聲問道“是……是誰?”
楊草道“是檸兒。”
白衣雪微感失望,繼而心頭微微一驚,道“檸兒?她……一直等著見我?是什麼事?”
楊草歎了口氣,道“你見到她自是清楚了。”說著出了房門,過了一會,果見檸兒隨著楊草一起到來。
檸兒見到白衣雪,眼圈一紅,眼淚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哽咽道“白公子,奴婢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
白衣雪見她神色淒然,婉麗清秀的一張臉,全無昔日的光彩,心底隱隱感到一絲不安,說道“檸兒,你見我有何事?她……她……”
檸兒聽了,低著頭嚶嚶啜泣起來。白衣雪慌了神,忙道“檸兒,彆哭了,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計議便是。”
楊草虎目含淚,在一旁也柔聲道“是啊,檸兒,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說出來,我們一起合議合議,說不定就能想出一個法子來。”
檸兒抽泣著從懷中取出一封素箋,交給白衣雪,說道“白公子,這是殿下她……寫給你的,你自個看看吧。”
白衣雪接過素箋,打開後隻見上麵寫有數行清秀的小字
“暮郎吾郎,見信如晤;匆匆分袂,曷勝其苦。自與君彆,東陽銷瘦;朝也思君,暮也思君。縈思千縷,愁腸日轉;尊恙愈否,不勝懸念;相思之切,有加無已。妾遽罹厄,急不暇擇;倉卒北去,望君憐宥;鴛盟既定,豈可違負?海天在望,定不負君;言淺辭拙,語不宣心。經年冬節,歲寒重逢;慎疾自重,莫誤莫誤;死生契闊,勿忘勿忘。
賤妾燈下淚筆”
白衣雪本滿心期待見到莫翎刹後,與她一吐離緒,一訴衷腸,卻沒想到她突遭困厄,竟已匆匆離了臨安城,怔怔地瞧著信箋上的字,呆了半晌,方才問道“她……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何隻身去了北方?”
檸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公主殿下日夜盼著公子平安歸來,那些日子,她一直沒有胃口,人也消瘦了很多……”
白衣雪心中一酸。檸兒續道“但那晚……那晚她從慈寧宮回來後,便將自己一個人鎖在了房間裡,不吃不喝,隻是哭泣。”
白衣雪問道“去了慈寧宮?她是去看望太後麼?”
檸兒道“不是。那天上午,公主殿下一早就已經去過了慈寧宮,到了下午才回來。誰知傍晚時分,慈寧宮的宮女慌慌張張跑來,說是恩平王爺到了慈寧宮,頂撞了太後,惹得太後她老人家十分生氣,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請公主殿下前去勸一勸,或能勸好。因而公主殿下就去了慈寧宮,沒成想,她……哭著跑了回來,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問她,卻什麼話也不說,把自己關在房裡三天三夜,再後來……再後來……”
白衣雪急道“再後來又怎樣了?”
檸兒小嘴一撇,道“再後來她喚我進去,將這封信交給我,囑咐我拿了信,來找……楊爺,叫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公主殿下說,白公子要是回來了,一定會到楊爺這兒來,我在這裡一定能等到你……”說著又嚶嚶哭了起來。
白衣雪道“嗯,那然後呢?”
檸兒哭道“我拿了信,見她臉上蒼白,身子十分虛弱,就去……就去了膳房,想著給她拿點白粥,哪知道……哪知道……嗚嗚……哪知道我再回到房裡,公主殿下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白衣雪聽了癡眉鈍眼,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隻想,莫翎刹不辭而彆,隻身北上,自是慈寧宮出了驚天的變故,然而一時卻也想不出個究竟。再想到如今世情崩壞,盜賊蜂起,她一個小姑娘千裡迢迢,孤身趕路,無疑凶險萬分,如今更不知零落何處,言念及此,當真是雲悲海思,不可斷絕。
楊草在一旁沉吟道“檸兒,你可知恩平王爺是為了何事,頂撞了太後?惹得太後生氣,又惹得公主殿下傷心。”
檸兒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聽慈寧宮的小姐妹說,好像是……因為普安王爺晉封建王的事情……”
楊草聽了,“唔”的一聲,不再言語。檸兒哽咽道“入冬以來,太後她老人家聖體每況愈下,這回又被恩平王爺氣得不輕,眼見著……眼見著……”
楊草道“官家知道這件事嗎?”
檸兒道“太後不讓說,我們做奴婢的,哪個敢私下裡嚼舌頭?要不是白公子問起,我……也不敢亂說的。”
白衣雪心亂如麻,再看那信箋上的文字,心想“經年冬節,歲寒重逢……我曾和翎兒說過,待身上的差事辦完了,便要趕回雪山回複師命,籌備今年冬天的煖寒會。她信中既然這樣說,當是會來雪山尋我。”轉而又想“她說北上,到底是因何而去?如今宋金雖已休戰,但小規模的衝突,時有發生,江淮地區焦土一片,而中原更是早已淪喪,何況遊匪流寇眾多,道路多有不靖。她縱是身負武藝,但一個年輕女子,隻身北上,那也是危險之至。”說道“大哥……時下到處都是匪患,她……一個人……”
楊草心中也憂慮不已,卻哪裡忍心說將出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賢弟,公主殿下雖是一位女孩兒,但她機警過人,又有防身的武藝,對付那些遊寇蟊賊,料無大礙,你也不要過於擔心了。”
白衣雪聽了,心下稍安。楊草又安慰道“熹嘉公主不見了,建王也急得茶飯不思,他早已通告了沿途的州縣,隻要發現了公主殿下的蹤跡,立即快馬來報。兄弟,你少安毋躁,說不定明兒就有公主殿下的好消息。”
白衣雪點了點頭,隻得作罷。檸兒走了之後,兄弟二人落座相敘,自有說不完的話。白衣雪的這一番際遇,令楊草稱奇不已,想不到世上還有百裡儘染這樣深藏若虛的高人,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傷感。當他得知長期潛伏臨安的神鷹坊細作獨鶴,竟是恩平王府中的一名老仆,更覺驚詫莫名,隻歎金人安插在臨安城的細作總頭目鷹目,至今仍未敗露形跡,實為心腹重患。
白衣雪問起建王是否查清三名番僧的底細,楊草搖頭說道,三名番僧行凶之後杳無蹤跡,迄今尚未查清背後指使之人。白衣雪聽了,遂將西域三絕與恩平王府應有莫大的乾係說了。
楊草聽了臉色煞白,沉思了良久,說道,此事殊非尋常,他一旦將此事稟報於建王,而西域三絕早已離開了臨安,沒了人證,趙璩必定矢口否,不免有在他們兄弟間挑撥是非之嫌,其罪不小,還是待日後尋到了西域三絕,酌情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