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質問他,一會兒又疑似在為自己辯解,一會兒又轉到了這裡。
到底是受了何種刺激,才會天翻地覆成現在的樣子,真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她到底想乾些什麼?!
主張無罪?洗白自己?
“如果是平等的,你為什麼隻救今天被綁的這兩個人?”隻聽早見梨衣沉聲反問。
“彆的女孩們開心上學,為能不能按時完成作業發愁,我在接受忍者訓練,為明天能不能活下來掙紮的時候。
“你在哪?”
“彆的女孩們逛街玩笑,試著一件又一件漂亮衣服,我在被命令殺人,流血骨折逃亡的時候。
“你又在哪?”
“在我最渴望希望的時候,你沒有出現,難不成就是為了現在站在這裡,和我說一句‘浪費時間’?”
逐漸加重的怨恨,那足以反應過去的言語讓路明非能夠接續腦海中的血腥畫麵。
不自覺的推測著,路明非有了些許察覺——她真的在某種程度上,將他當做了神明或惡魔在看,並懷揣起了一些的莫名念頭。
“如果不是平等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又有什麼理由回答你!”突然加重的語氣也許藏著沒有道理的憤怒,自稱為“刀”的女孩,言語犀利!
“你在逼問!你在憤怒!可你為什麼還壓著憤怒?”
早見梨衣直勾勾盯著那一線鼠目,目光好似穿透了麵具,與路明非當麵對質著,
“如果你覺得我有罪,殺了我就好了啊?還在那裡墨跡些什麼呢?”
“來啊!”她往前探著身子,鐵簪深入,汩汩血流,“殺了我啊!”
“你是以為,”路明非微抿嘴,“我不敢?”
嘴上殺意十足,冷刺卻未進半分。
“什麼啊?”早見梨衣愴然一笑,明明生命就在彆人的手上,可她反到更像掌握了主動權的人。
輕挺脖頸,任由發簪繼續深入。
眸中寫滿了難言的脆光,發紫唇瓣吐出的言語卻並非如此,
“那你是以為,”
“我還會怕死?”
一個不怕死的人,又怎會真的在意彆人手上是否捏著自己的性命?
“我隻是不明白罷了。”
她微微搖頭,肩頭的短發便輕靈搖晃,好像和課堂上答不出老師問題悶聲搖頭的女孩沒什麼兩樣。
“不明白你為什麼出現在這個時候,而不是更早!”
“我不明白!”她當仁不讓的與路明非對視,
“你在朝一把貨架上的刀問什麼?又在發泄些什麼?”
無法選擇的過去,沒有被拯救的人生,封存所有情緒死塞進了瀕臨破碎的箱匣,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路明非的雙眸有所明悟,逐漸察覺了眼前之人的人生。
那滴眼淚,他有所理解了。
她的情緒,他逐漸觸摸到了。
可是
“殺人了,就是殺人了。”
手上的鐵簪後稍幾分,路明非輕聲闡述,
“牙口比誰都伶俐,你明明就有著自己的思想,卻非要把自己比作一把沒有思緒的刀?”
“是覺得將所有的錯誤推到其他人身上,你自己身上就沒有一點罪?”
“還是說你覺得那樣說,我會因為憐憫而放過你?”
“如果你真是因為這個賣慘,因為這個虛張聲勢,那你一開始就打錯了算盤。”路明非冷聲道,“放心吧,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殺了你的打算。”
“殺你,隻會臟了我的手。”他默默補上一句,殊不知這一句話徹底將那顆凍得結結實實的心臟捏成粉碎。
冷硬的強調上膛,惡意的猜忌打響撞針,結果論的子彈擊中了眉心,綻放的血花卻那麼冰冷,僵硬了不斷起伏的薄胸。
他執著於她所犯下的罪,於是無解。
久久,不語,
早見梨衣突然低下了頭,就這樣看著鐵簪上流動的嫣紅將路明非的皮手套染黑,卻浸不進絲毫溫度。
“我從沒有說過自己無罪!也根本不需要你的憐憫!”眸湖好似搖晃著紅酒的顏色,她的嗓音清冷,帶上了怒,“哪怕你真的是天上的神明!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我是殺過人!殺過很多很多人!”
她不禁咬牙,胸膛恢複起伏,幅度比之前更大,
“可如果能選的話,你以為我願意選擇這樣的人生?”
比乞丐朝不保夕,比妓女廉價低微,誰會願意?!
“我隻是想活著而已!”
不受控製的,早見梨衣的視線逐漸朦朧,一生的不甘爆發在下一句質問裡,
“你告訴我,想活著有什麼錯!”
如果沒有拚命通過訓練,那被淘汰的十分之九,百分之九十九,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就是她!
如果沒有走出孤島,被骨刃貫穿胸膛的,被“反殺”在捕捉野獸陷阱的,被當肉塊垃圾一樣推進深海的,就是她!
如果沒有完成任務,被掐死的,被勒死的,被子彈打爆頭顱的,就是她!
“你們儘可以生活在光亮裡,”早見梨衣的眸光在閃爍,字如璣珠,
“但不要因此覺得,”
“世界就是光亮的!”
水意伴著心中不清楚的情緒,早見梨衣的雙眸積蓄起時隔多年的溫熱的雨,她不清楚,那種情緒——叫委屈!
這一路上,如果稍有差錯,死得就是她啊!
“如果你是我,你未嘗能站在這裡!”
“我我.”無法控製的,她突然哽咽了。
被鉗住的雙手扭動掙紮著,卻不是想掙開束縛,她隻想抹去眼眶裡那刺眼的水,太沒出息了!
“我站在這裡,也很難得好不好?”
“我活到現在,也很不容易得好不好?”
“你說的,你剛才說的!你說我十七歲不是嗎?我也隻有十七歲啊!”早見梨衣朝著茫然的路明非低吼,“最開始的時候,我和被今天被綁架的那兩個孩子有什麼不同?”
“我也想做個普通的女孩!想正常的上學!正常的畢業!交友!戀愛!工作!結婚!”
“我也想被父親無理由的寵,想被母親笑著罵!”
“我也想被可能有的哥哥揉著腦袋叫起床,說一句‘再讓我睡一會兒’。”
“我也想被可能有的妹妹嫌棄賴床,一蹦蹦到身上!低嘀咕一句‘姐姐懶死了,快起,快起!’”
“隻是那點疼的話,我不怕,不怕的”
聲音越來越小,憧憬卻越來越大,兩相交錯拉開哽咽,
哽咽著。
“我也想和爸媽一起春遊,想跟哥哥搶著吃解暑的西瓜,想陪妹妹踩地上的葉子,想全家一起蓋同一個被窩看同一場雪。”
“哪怕明天就會死,我也想過一次生日.”
“可是我能嗎?我不能!”早見梨衣望向路明非,聲嘶力竭,
“我的名字,我的年齡,我犯下的罪行,甚至是我的生日!你明明知道那麼多,為什麼就不知道我根本就沒得選啊!”
“說什麼殺我都會臟了你的手,為什麼好像是我錯了一樣!”
她是殺過很多人,是把刀,是個儈子手。
她是有罪!是該死!理應下地獄!滾油鍋!
罪,她可以認!
可她真的做錯了嗎?
路明非儘可以執著於早見梨衣無解的罪。
但哪怕神真的在這裡,也不能說她想活著,錯了!
她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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