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色江山!
聽完阿蜜兒所言,陸錦畫臉色陰沉許久。
側目看到阿蜜兒眼巴巴的表情,她略是頷首“你回去吧,待你所言那事當真發生,我自當替側妃向王爺求情。”
阿蜜兒喜不自勝,連連道謝著走了。
安雯看到她這般高興,滿是糊塗,小步走到陸錦畫身邊問“那女人同主子您說了些什麼?您看上去……心情不好。”
陸錦畫扶著秋千繩索重新坐下,心事重重。
阿蜜兒說,穆蒼竹和薛碧枝看到捧月倒了以後,連她陸錦畫也不得寵,就想將她徹底拉下來,免得後麵來個死灰複燃。現在的穆蒼竹已不像之前那般謹小慎微,稍微給點警告就能安靜好一陣子。她手底下籠絡了幾個小廝,其中以其堂哥潘貝為首。
潘貝和穆蒼竹的事,阿蜜兒明顯知情,但為了摘乾淨也就沒有多提。隻是說那潘貝在內院橫行霸道,隨意調戲小丫鬟。近來秦翊不管事,她這王妃也是悶在院子裡不吭聲的,那些小丫鬟吃了虧隻能把眼淚往肚子裡吞。
至於阿蜜兒口中天大的秘密,則是心思單純的彌彌古和穆蒼竹身邊的夢兒一同出去買藥,恰好聽到夢兒買了什麼散。彌彌古不懂,問夢兒,夢兒也支支吾吾,半天解釋不清楚。回到滿芳院,彌彌古無聊時和阿蜜兒隨口提起,阿蜜兒多生心眼,隔天旁敲側擊打聽,終於打聽出夢兒手裡的雲歡散轉給了棠禾院的丫鬟……
更瑣碎的阿蜜兒也沒有打聽到,但她所言的那些,以足夠讓陸錦畫心驚膽寒。她知道自己的棠禾院不乾淨,故此除了安雯之外,並不讓其他人近身,可如今那玩意兒明明白白已送到院子裡來了,估算時間,動手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她必須要好好籌謀一番。
眼風掃到安雯立在一旁,滿眼關切,她輕輕拉過安雯的手,將所知道的悉數告知。末了她又吩咐“這幾日你盯緊廚房,但凡下藥,勢必會在我服的藥,或是飯菜裡動手腳。至於我的日常起居,可由香杏來侍奉。”
“香杏,您信她嗎?”安雯皺眉。
陸錦畫噙笑反問“那你是叫我信紅桃還是紅櫻呢?”
安雯瞬間明白過來,擺擺手“還是讓香杏服侍您吧!”又道“奴婢這就去給您煎藥,您……要不要進屋子裡歇息?”
“不了,我等會進去。”
手指拂過腰間玉穗,溫涼的觸感令她指尖一顫,片刻後將它取了下來,放在掌心仔細凝看。
自從嫁入閒王府,她和他之間就和以前不同了。她滿心以為自己一廂情願的付出能夠拽住一絲他的曾經,可如今看來,她好像錯了。他再沒有說過一次喜歡她,也沒有像多年前那樣,隻要閒暇,就會陪在她身邊,形影不離。
唯一的甜蜜應該是那句親昵的“寶貝”,可惜細細想來,那更似於他儘興後的興起之言。
越來越不敢去琢磨她在他心裡算什麼,倘若真是因為陸家的緣故,那她而今的存在,就是一個笑話。她這個人於秦翊來說,更是隨時可以棄若敝履的玩物。
低頭看向玉穗,她五指漸漸蜷緊,眉頭蹙起,眸中情緒複雜。
輕聲喃喃道“最後賭一次,上月哥哥。”深深吸了口氣“你說‘信你’,我也不知還要如何信你。但倘若這次累及我清白,你還是如此冷漠,那我……”
眼淚滴在玉穗之上,她半闔眼眸,勉強擠出一抹苦笑。
三日後傍晚,夢兒前來傳話。
“還請王妃過去一趟。”
囉囉嗦嗦鋪墊了一堆,末了夢兒終於說出重點。陸錦畫並指抵住額角,頗是慵懶地揉了揉,語調低緩“近來我身子不爽,竹姨娘若是有事,還是讓她自己來吧。”
夢兒連忙擠出兩滴眼淚“不是竹姨娘不想來,而是竹姨娘傷得很重,實在起不來。茲事體大,奴婢也不清楚始末,所以才鬥膽請王妃過去一趟……”
陸錦畫小掩檀口打了個嗬欠,半闔眼眸“這幾日我也是個在吃藥的病人,倘若竹姨娘當真有什麼要緊事,還是知會王爺吧。”不再多說。
明知穆蒼竹要給她挖坑,藥也送了過來,她不配合演一場戲,倒浪費了穆蒼竹這次耍的小聰明。
果然夢兒沒有繼續哀求,跪在地上深深磕了個頭,顫聲道“奴婢這就去寒竹館回話。”擺著纖細的腰肢走了。
陸錦畫思索一番,對安雯道“計劃不變,你還是去廚房旁悄悄盯著。等穆蒼竹過來,再讓廚房備兩碗芙蓉清湯。”
約莫過去半炷香的時間,穆蒼竹來了。
而且是倚在薛碧枝身上來的。
她臉色看上去十分蒼白,仿佛大病了一場。緩緩挪到陸錦畫麵前,顫著手指拈裙角想要下跪行禮,卻撲通一聲,直接跌了個大跟頭。薛碧枝身形比她更嬌小兩分,被她力氣一帶,也跟著撲去了地上。
陸錦畫佯裝驚訝“哎呀,兩位都是老人,怎可使得行如此大禮?”讓香杏和夢兒將兩人扶了起來。
薛碧枝拍著身上的塵土,不悅努嘴“真是倒黴,原本出來散散步,路上看到她東倒西歪的,好心扶一把吧,哪知道……”眼神落在地麵上她和穆蒼竹雙雙跌過的地方。
陸錦畫掩唇一笑,又吩咐香杏將穆蒼竹扶進自己房間。目送她去了,才回頭問薛碧枝“也是許久未見枝姨娘了,不妨留下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瞥一眼她沾了灰的手掌“順道梳洗一下。”
薛碧枝原本另有打算,但陸錦畫既然提了,她也不怕耽誤這一時半會的,於是微微笑著行禮“王妃邀請,奴婢恭敬不如從命。”
屋內燭光微微顫抖,陸錦畫抿一口清茶,示意香杏給她二人布糕點。薛碧枝和穆蒼竹交換眼神,見那些糕點都是現成的,小拈些許,放入口中。陸錦畫半倚了側扶,目光淡淡落在穆蒼竹身上,唇角微微勾起“竹姨娘到底有什麼事?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說。”
而另一邊,安雯吩咐了煮湯之後,隱在廚房西南側的小窗外暗中窺視。
廚房裡隻有兩個丫鬟,一個是紅櫻,一個是幫忙燒火的。燒火丫頭低頭在底下忙碌,紅櫻左看右瞧,見芙蓉湯要出鍋了,趕緊從腰間抹了個小紙包出來,小心翼翼拆開,往碗裡倒粉末。
安雯暗暗咬牙,心道還真叫主子給猜準了,無聲罵了句“狗東西”。瞥看紅櫻攪拌好了湯水要往外端,趕緊繞到前門截住她。
才做了虧心事,紅櫻嚇得險些跳起來。
安雯冷聲斥責“毛手毛腳的東西,還好主子叫我過來搭把手,不然你這湯豈不是全灑了?”伸手要端托盤。
紅櫻聞言,臉色瞬間煞白,緊緊捏住木邊不敢撒手,急急解釋“是奴婢方才不小心,不過這湯是奴婢親手熬煮許久的,主子的口味和竹姨娘的口味略有不同,所以還是讓奴婢去送吧!”
安雯略微擠了她一下,更緊地拽住托盤“有什麼不同你給我說不就好了?主子吩咐叫我進去伺候,你想入屋,還沒有那資格!”
紅櫻神色訕訕,這是她無力反駁的地方,沉默片刻,隻能指指左邊那碗道“這一碗少鹽,主子近來胃口不好,顧大夫說飲食要清淡。”
“嗯,行。”安雯蔑她一眼,總算把托盤拿了過來。
等走到拐角,安雯盯著兩碗湯,突然計上心來。先前陸錦畫讓備兩碗,一碗她要拿來自己做樣子,另一碗才是給穆蒼竹的。如今薛碧枝自己撞了進來,那陸錦畫這碗湯大可不必喝。於是她趕緊左右倒碗,又用手絹仔細擦去邊沿的湯汁,讓兩份湯都摻了藥粉。
踏入屋中,安雯一眼看見穆蒼竹在那裡抽噎。三人看到她進來,不約而同換了姿勢。薛碧枝盯著湯碗有些發怔,穆蒼竹捏了帕子擦眼淚,狐疑問“這是?”
她分明看到陸錦畫才吩咐下去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這就好了?
陸錦畫“哦”了一聲,順手從托盤裡端了碗湯“原本我打算和安雯在今晚做些針黹,怕腹中饑餓,所以早早讓她備了熱湯,和她一人一碗暖胃。眼下天涼,你二人又來的突然,這兩碗湯你們先喝吧。還彆說,安雯手藝當真不錯的,以前我們在村裡住著的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安雯總能把野菜花梗做出頂好吃的東西來呢,快嘗嘗!”
見她一連串說了這麼多話,穆蒼竹和薛碧枝麵麵相覷。
這湯若不接,便是藐視王妃,拂了她的好意。若接了,又怕這碗裡頭有東西……
清香的氣息撲鼻而來,穆蒼竹才哭了好一陣,確實有些氣短體乏。聞到香味,心生動搖。轉念一想,這是安雯親手煮的湯,紅櫻不可能碰到的。而且這湯來的極快,不似陸錦畫方才吩咐那一份,也就道謝端了過來。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