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這是我作為你學生的最後一絲寬容。”
他聽完後咧了咧嘴角,大步跨進淮南中學的校門。
我看著曾經揮灑青春,肆意生長的地方,卻是閃過一抹陌生與惶恐。
當時離開我就覺得此後再不會踏足於此,我背叛了我自己。
進入大門,大道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梧桐樹,比幾年前更加高嵩,梧桐樹前的名人銅像的銅綠色更加深沉。
裴莊嚴腳步緩慢,每走一步都會意味深長地看看四周,似是物是人非,心如死灰。
他突然回頭,笑的比哭還難看“之前我們還在這裡拍過照呢,你還記得嗎?”
我看向彆處“不記得。”
“也是,都過去4年了。”
他繼續向前走。
走到體育館時我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裡麵的羽毛球場,頭頂的節能燈,已經有些淡化的白線,我的腦中閃過那些陳舊的回憶,那個少年笑著和我說要一起拿下冠軍,我們在此揮灑汗水,消耗青春,大談夢想。
如今看來,少年狂傲,殊不知前路艱險,寸步難行。
跟著裴莊嚴的步伐,我們登上了教學樓的天台,不知何時通往天台的門鎖上了,但好在鎖已鏽蝕,一扯即斷,所以我們登上了天台。
“怎麼,你要以死謝罪?”我冷嘲。
他趴在圍欄邊,任由春風撲打在臉上。
“有些事以死謝罪遠遠不及,人活著才能贖罪,死對於我這種罪人來說,太過輕鬆了。”
春風攜著他後悔的話語飄進我的耳朵,我再次憤怒。
“可惜你已經無法贖罪了,斯人已逝,你就愧疚一輩子吧。”
他微微仰頭,看著藍天白雲。
語氣平淡“一輩子太短了,如同白駒過隙,轉瞬即逝,這幾年我在愧疚與絕望中度過,我在想,要是我當時勇敢些,挺身而出,事情是不是不回發展到那一步,他是不是也可以在今天成為一名優秀的高中生,他是不是和你一起完成當初的夢想,我時常想,時常想,在睡夢中我會夢到他的笑容,他那靚麗的虎牙和好看的酒窩,這麼好一個孩子,卻因為我的一時懦弱,失去了大號前途,我有罪,有罪……”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阿贄,我快死了。”
我瞪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
“你彆想用這種謊言來謀取同情心,你這是空口無憑。”
他表情悲傷“真的,胃癌晚期,醫生說我還有幾個月了,我這個罪人馬上就要解脫了。”
“你踏馬……你踏馬……老天真是太便宜你了。”
“對啊,這大概是老天爺給我最後的溫柔吧……”說完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趕緊從口袋拿出一張手帕捂著嘴,白蘭色的手帕滲出一小抹血紅。
他拿下手帕折好放進口袋,嘴角還殘留一抹血色。
他眼眸溫柔如湖水,表情悲傷“李贄,這些年你也沒放過自己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可是你對人生還長啊,你是少年,你有這大好的青春,你不該被過去所束縛,未來是你的,你以後可以見證喜馬拉雅山的高鬆巍峨,也可以欣賞長城的蜿蜒不絕,你不該被束縛,不該被束縛。”
他眼神誠懇“這不是你的錯,李贄。”
……
回到家中後,我心不在焉,無心吃飯,無心睡覺,隻是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的遺物是一封信。
給我的信。
裴莊嚴那天剛好看到他在我桌上留了一封信,不知出於何種動機,他將那封信私藏,直到今天才歸還於我,他說信他沒看過。
我舉起泛黃的信封,左看右看,始終沒有勇氣去打開。
他會在裡麵寫些什麼話呢?
大概是責怪我吧?
當然不可能。
他如陽光般溫暖,他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但是我隱約覺得,這封信一旦打開,會對我現在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影響。
“唉……”
我長歎,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拿起手機,點開了裴莊嚴的微信頭像。
[望你能在人生的最後時光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你至少曾經是位好老師,曾經是。我是該走出過去,你也是,我的老師。]
我花了2個小時打這些字,改改刪刪,最後隻剩這些蒼白的話。
[願你前程似錦,我最好的學生。]
看到這條回複,我終於笑了笑。
裴莊嚴,將死在我的回憶中。
但我希望現實中的他能活的精彩,我真誠的祈禱著,希望老天爺慷慨些,讓這個還有最後一絲良心的人過的好受些。
我陷入夢鄉。
夢見那個有著一個虎牙和兩個酒窩的少年朝我笑,可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