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蓮華!
彼年豆蔻誰許誰地老天荒今朝弱冠我笑我海枯石爛
前塵往事兜轉飄逝不可尋覓再沒有人知道的故事最終的結局是後來的後來安王冷華欞原是橫心換做了“冰裡埋”的心腸卻終因凡事太儘、思量太重而終究成了“病裡埋”的身子
一番宏圖到底未能大展赫赫聲威、氣勢磅礴的安王爺就已因消耗過度而病體孱弱、魂歸離恨化為茫茫天地一縷漸次渙散、了無尋覓處的碧水芳魂……
是劫是緣終作古無人逃得過宿命
做弄如此浮生若斯五濁惡世法不孤起仗緣方生
然而今生今世原以為可與故人相遇之後前緣再續卻依舊還是錯過卻誰知不想故人變成了已故之人……今生今世依舊逃不脫這注定無果的結局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縞素與哀意渲染充斥的上官府內帛逸前來哭靈步入殊兒的靈堂之後卻是連上香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就此一路跌跌撞撞的走進去若不是還有那麼幾分拚力強持著的理性自持他整個人整個身子就要癱倒在了地上去
他一身縞素墨發披肩蓬鬆的散絲配著這樣一雙悔之不迭的淚目愈將那一副已經形容枯槁的玉顏襯托的萬分憔悴
上官忻冬跟在他身後走進來亦是一身天青色的素色裙擺頭簪一枚淡藍色絹花滿麵哀容、雙眸沁淚卻很有自知的對著殊兒內裡靈柩的方向拜了幾拜複拈起一炷香貢入香爐中她心知三姐的死自己是脫不得乾係的心知眼下這裡的每一個人該是都仇視自己的所以她活該承受往後漫漫苦旅中心靈的折磨、承受靈魂不得安生的一世錘煉
帛逸一心係在已然故去的殊兒身上旁的人或事他半點都不想再去管顧他此時此刻持著的這樣一懷心緒是恨不得自己就此殉了她而去
心念陡起帛逸抬袖猛擦了一把眼淚抬步便往盛放著殊兒棺槨的內室裡走卻被一旁冷眼默立的慕容雲離抬臂攔住
“我要進去我要去看她讓我進去”是時的帛逸已經失了心他管顧不了若許多的事兒見雲離竟然攔住自己兀地起了性子歇斯底裡
“進去”雲離不哀反笑隻是這樣的笑配著她一雙微腫的眸子叫人看在眼裡覺得更加帶著諷刺“你要去看她你憑什麼去看她”語氣猛地一拔高接連這是幾乎破著喉嚨吼出來的句子了“她端得會落得今時今刻這麼一步田地不全都是拜了王爺您所賜麼”
這一聲吼把帛逸震得登地僵木住
身後上了香的忻冬實不忍帛逸如此疾步過來對雲離柔柔啟口“慕容小姐……”
“還有你”雲離錚地抬手一指忻冬揚起的語氣夾帶一股冰涼的凜冽並著目光都儼若飛刀“三小姐為何會故去這其中的許多‘妙處’五小姐……你這個做妹妹的最是清楚不過”
忻冬被她這話兒唬得也是一震因了心虛之故而辯駁不得紋絲下意識張口也隻是默默然無聲
雲離登地笑出了聲晶耀淚波也跟著在這一刻一並流淌了出來她有些失魂“若說我複姓慕容一個外人原是不該參與你們上官自家人這事態中……但這裡的外姓人又豈止我一個”她含淚的盈眸再次錚地一掃帛逸目光透出如森冰冷這痕冷意源自於心底那重昭然難遏的恨“遼王殿下敢問您比我還外的這麼個不相乾的外人時今眼下又是以怎樣一重身份立在這上官族長小姐的祠堂裡還口口聲聲要進去看她呢”最後陡地一頓聲息壓下帶出震撼心魄的逼仄
“我……”帛逸下意識啟口卻隻能啞言
是雲離說得沒錯絲毫都沒有錯即便他帛逸苦苦牽心愛了念了殊兒這一生一世歸根結底他也都沒能成了她的什麼他是外人對於她而言他就是一個外人……好不荒唐好不可笑好不悲涼
淚波氤氳遮迷了他與她如出一轍的一雙桃花目他無心掩飾自己的情緒卻發現目光隻餘一重分外深沉的木訥甚至連大哭的心力都再也持不住
然而雲離卻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帛逸此刻的示弱與枯槁半點都溶解不得她一顆為殊兒寒冰覆霜的心她複目視微斂眸低首的忻冬這個女人雲離一見就覺得惡心“還是說遼王殿下你是以妹夫的身份來吊唁這個三姐”
“慕容小姐”忻冬陡地抬首卻是一臉驚慌與奈何
“不是……”幾乎是與忻冬同時帛逸吐口欲言
雲離被這齊齊並起的兩道聲色做弄的定了一定旋而那斂去的笑靨複一次緩緩涓涓起得更盛“還當真是心有靈犀”你們今兒是一齊來殊兒這裡扮好人裝慈祥的大秀默契麼這一句話雲離吞進了肚子裡礙於殊兒的靈柩還停放在內室她忍了忍沒說出來
心知雲離是誤會了自己帛逸忽生不可耐的急意啟口欲要解釋卻發現千頭萬緒委實不知該做如何梳理一張本就血色全無的麵孔在這一刻更是被做弄的隱隱泛起青紫青紫的顏色
“表小姐”是時一道沉悶聲色兀地拔起眾人抬目去顧見是臨著內室門簾處一把紅木椅上坐著的經久無話的上官競風突然啟口那不知落向何處的混沌目色此時籠了一層淚光沒向雲離投過來而是看向了涕淚盈麵的帛逸“你讓遼王殿下進去吧”又是沉沉的一句複又沉澱“我想三妹也是願意再見一見遼王殿下的”
不帶感情的聲色在這一刻卻充斥著無形的悲意不著痕跡的貼著心口一路滑過去坦坦緩緩帶起的是一重悶氣堵心的不得釋然
終於雲離緩緩的放下了擋在帛逸身前的手臂又慢慢把身子一側收了目光不再看他行入內室的道卻是給他讓了出來
帛逸心間隱隱一亮不急踏入而是抬手對著競風作了一揖、複又對雲離一禮
競風起身離開把頭偏了一偏並不回複
雲離亦淡淡掃他一眼淚波已然積蓄了極滿亦不曾理會
帛逸知道這二人心中還是怨恨他的殊兒又未嘗沒有怨恨他呢許是在她芳魂驟逝的那一刻她也都是在怨恨著自己的吧念及此苦澀並著酸楚幻為刀鋒割刺的心口極痛下意識抬手死死捂住帛逸踉蹌的闖了簾子行進去
雲離默了須臾亦抬步跟著他進去
忻冬張口卻一言都沒有發出這一雙玉足似也被濯了千金沉的重擔邁不得半點隻好就此停定在了當地裡
分明是深秋才過整個大楚皇城理當步入更深一重銀裝素裹的冷怖深冬但奇怪的是今年的大楚卻沒有冬天秋季一過便大地回暖接連著有百花在這一夜之間次第綻放竟儼然是隔過冬季直接步入朗朗的春
帛逸依稀是明白了什麼這該是殊兒她想看一看來年的春光故連天地都分外憐惜這麼一位絕可憐愛的美好女子不忍拂去她在這世上最後一點微薄的意誌故越過了冬季直接喚來新一年明媚萬頃的朗然春光……
帛逸麵著棺槨裡睡意安詳的女子這一刻他的心在顫抖靈魂也在顫抖
那分明是一張美豔精致無雙的、冠絕了紅塵人間甚至蓬萊蒼天的顏這女子似是在熟睡似是在春困……這樣鮮活美好的姿容這樣鮮活美好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是已經魂魄透體的隕逝而去;怎麼都無法叫人相信現下裡躺在這棺槨中的女子她已經成為了一具了無生氣的、冰冷的屍體
不不會不能啊……
帛逸兀地頭痛欲裂哀傷不能自持連著寸寸斷了一懷繞指的柔腸
身後足音嫋嫋那是尾隨其後的慕容雲離
帛逸腦中兀地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這人世間最後一絲溫情般他沒有回身啟口幽幽的問雲離“殊兒她生前……養在身邊的那隻白兔呢”
雲離在距帛逸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處停步聽他問起這個麵上不覺軟了一軟“那白兔不飲不食跟著殊兒一並殉了去了”
“……”帛逸一默隻道這小小兔靈原也有著這般人的情性又不覺生起震撼震撼之餘勾唇自嘲的笑笑“嗬……它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雲離亦勾唇一冷笑得森然、聲息發狠“世上的人不如它”
帛逸錚地一激靈
雲離緊追著他又近幾步簌簌行至他身邊強迫他與自己麵對麵“白兔尚知情義而那冠冕堂皇披著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人卻還比不得這卑微的兔兒人不如畜特彆是那些個口口聲聲‘愛極’‘珍重極’的偽君子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