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親,陶黎將碗裡的酒一飲而儘,不覺間怨恨自己生的晚了些。若是自己早個十年出生,定可與父親,兄長並肩,替他們分擔一些。
那樣的話,或許自己的父親就不會在那場逐魔之戰中故去了,或許現在的自己正在天塹山外或者北方邊境的某座軍營裡當個營長!又或許自己八年前就和父親一起葬在安息城外的碑林中了。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世人皆說他們陶家一門兩武侯,可是誰又能真真切切感受其中的苦與痛呢?
隋簡之不說話,隻是將壺裡剩下的酒都倒給了陶黎,然後又將壇子裡的酒加進壺裡。拈了幾根薑絲進去。
看到陶黎沉默不語,隋簡之率先打破僵局,問道“小黎,你說說看為何這次定北軍會有如此慘敗?”
“其一,北方幾十年未起戰事,將士們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懈怠,戰力下降。
其二,我們都太小看北元的野心了,他們這十幾年一直在藏掖,突然出兵是誰也想不到的事。
其三,號稱無孔不入的“秋蟬”情報工作做的不到位,敵暗我明。
其四,北元的鐵騎,十五萬輕騎,再加上五萬重騎,兵鋒所指,所向無敵。
而我中原大地自古缺少戰馬,騎兵對馬匹的要求之高超乎尋常。北元有著天然的戰馬來源,可我宣平沒有。
這也是前幾代君主勵精圖治,軍民一心,最終也不過是讓北元稱臣的根本原因。想徹底鏟除禍患,不可能。
昔日我宣平兵力最盛時,傾儘全國馬匹,騎兵也不過堪堪二十萬。逐魔一戰消耗近八成,且剩下的大半都留在安息城,
據兵部統計北定城的定北軍隻有堪堪兩萬戰馬,實際上真正能用的大概也隻有一萬多,大多為老弱病殘。
這次我們雖然敗了,但仔細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陶黎一邊喝著酒,一邊分析著。有理有據。
隋簡之點了點頭,用讚賞的目光看著陶黎,說道“說的不錯,看來這兩年在兵部沒有白呆!”
陶黎拾起兩顆花生米放入嘴中,嘴角上揚,心滿意足,仿佛能得到師父的誇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師父您也知道,咱們宣平的所有軍隊都由都督府掌控,兵部說白了,也就是個搞後勤的,我在那平時也沒什麼事,整日裡也就瞎忙活罷了。”
“嗯,兵部著實有些委屈你的才乾了,北方戰事已起,你要做好準備!”
聽到這話,陶黎一下子眼冒精光,仿佛能到前線上陣對他而言是件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事。
“謝師父。”陶黎連忙下塌拱手行禮言謝。
“你我之間就不要來這一套了,你父親與我自幼相識,親如兄弟,隻不過我從文,他從武,他走時要我對你多加照拂,這麼多年,我也把你當作兒子看待,而且你和小穎之間,我就不用多說了,所以,沒有外人在,大可不必如此。”?隋簡之擺了擺手說道。
陶黎繼續回到榻上,將溫好的酒先給隋簡之倒上,再給自己加滿。
“師父,早上朝堂之上,錢老大等人那樣說為何大都督不說話呢,他可是軍方的老大,也不站出來說句話。
還有丞相大人,他作為文官領袖,也不約束部下,最讓我厭煩的是督察院的那些人,一出什麼事第一個蹦出來指責彆人不是,唯恐天下不亂。”
隋簡之提起小壺,用筷子的另一頭一邊撥動炭火,一邊答道“咱們宣平文有尚書台,武有都督府,再加上督察院,三方互相製約,這是聖上喜聞樂見的。
可是現在戰事生起,軍方注定要做大,錢老大那些個人肯定心存不滿,要找不痛快,大都督如果再出來說話,李子方勢必也要站出來,這非常時期,兩方大佬相對,影響太大了。”
這些腸腸道道是陶黎最不了解的,也是他最不喜歡的,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去安息城那邊多砍幾個魔崽子。
“師父,你說麵對北元十幾萬鐵騎,我們有希望麼?”
隋簡之不語,過了半晌,方才慢慢說道“難,但並不是不能,眼下可用之兵還是有的,遼東道的玄甲軍,第一關的關中軍,京畿的逐鹿軍,就看聖上和都督府怎麼決斷了。”
“關中軍大都督不見得會用,畢竟魔族那邊這兩年頻繁犯境,西方戰場不容樂觀,第一關作為第二道防線,極為重要。雖說逐鹿軍是王者之師,但單憑十萬玄甲軍和十五萬逐鹿軍也恐怕很難抵擋北元鐵騎啊!”
屋外細雨連綿,屋內炭火跳動。
風聲,雨聲,話語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掛心。
“哎呀!酒煮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