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兒不肯示弱,他不像我和梭子一樣,在小葵這種人麵前懂得退讓,每次都爭得麵紅耳赤,他說“就你知道的多,你了不起,你是大才子。”
兩個人是挨坐著的,近距離地互瞪,小葵吃了憋,火了起來,他戳點著蟬兒的肩膀,說“不信你下去看看呀,下去看看呀。還有你倆,都下去看看呀。”
我嚇得從池沿上下來,我和梭子跳下了石頭,落在地麵上,覺得安全了。
蟬兒也戳點著小葵的肩膀,說“我贏了,是你不相信我們,該下去的是你,你下去看看呀,你下去看看呀!”
兩人下手越來越重,由戳點變成了推搡,眼看著兩人就要掉下去了。
“蟬兒快下來,蟬兒快下來。”我和梭子在下麵異口同聲地喊。
我看到小葵看了我倆一眼,然後蟬兒就消失了————小葵把蟬兒推了下去,他用儘力氣把蟬兒推了下去。“撲通”一聲,水花濺到了池沿上。
我和梭子嚇得愣住了,我們看到小葵把臉轉向了我們,他的臉上憤怒中夾雜著恐懼。
“殺人啦————”
梭子丟下我,向村子裡跑去。
當時我也覺得蟬兒死定了,他要被水蛭吸死了,我戰戰兢兢地對小葵說“你快把他拉上來!”
小葵不像剛才那般剛硬,也害怕了,他哭喪著臉說“你過來幫我一把呀。”
我遲疑著不敢動彈,我怕他也把我推下去,我說“你等著,我去叫人。”說完,我就跑了。
我是往麥田裡跑的,因為我知道此刻人們都在地裡割麥子,村子裡隻剩了老幼殘弱,我很自豪自己沒有被嚇糊塗,如果梭子也是去叫人的話,那麼,她就跑錯了方向。在往麥田裡跑的時候,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突然靈光的一閃,覺出來了,蟬兒沒有哭,沒有叫,落下去就沒聲了,也許他叫了一聲,但被巨大的水花聲湮沒了,我沒有聽到而已。
我就近逮住一個不認識的好像是村子東頭的一個大叔,說有人被螞蝗吸了,在水池裡,上不來了,他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隨著我去,路上又招呼了幾個勞力大漢。
來到蓄水池邊上,我們看到小葵正坐在地上,依著大石頭,咧著大嘴哭,見到我們,他邊哭邊說“死了,死了。”
大人們爬上蓄水池,隻聽得其中一人說;“壞了,沉了,沉了,真死了。”接著,一個膽大的跳進裡麵,把蟬兒舉了上來,邊沿上的人接著,我看到蟬兒渾身水淋淋的,閉著眼睛,臉色蠟黃,一條胖乎乎的水蛭從鼻孔裡耷拉著,馬上就要掉下來的樣子,蟬兒像個大木偶一樣被抱下來,平放到地上,這時小葵哭得更大聲了,想必他是被蟬兒此刻的樣子嚇到了。我也被嚇到了,我驚恐地盯著地上的蟬兒,他鼓起的肚子沒有起伏,說明沒有了呼吸,那肚子裡是水,但當時我以為滿肚子是水蛭,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吸附著很多惡心的水蛭,相比以前,更惡心了,因為它們吸飽了血,身子圓滾滾的,把皮抻得很薄,裡麵鮮紅的血液若隱若現,有的可能吸得太撐了,滾落到了地上,肉色的腹部朝上。這真是我見過的最惡心的生物。
“蟬兒————”
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我循聲望去,是個熟悉的身影,蟬兒的奶奶,她正扭著小腳往這邊趕,旁邊是梭子,梭子把蟬兒的奶奶叫來了。
那時候沒有移動電話,那個大叔跑去村大隊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們在原地等待。
蟬兒的奶奶來到跟前,先衝小葵去了,她舉著拐杖去打他,讓他償命。小葵嚇跑後,蟬兒的奶奶才把注意力轉向屍體,她揪心的哭著,把蟬兒屍體上的水蛭一個個拔下來,有些水蛭吸附得太結實了,必須用力拔才能讓它下來。
我和梭子站在一起,同情地看著哭得傷心欲絕的蟬兒奶奶。我從旁邊拿起磚頭,向那些水蛭砸去,梭子也拿起一塊磚頭,我們一起憤恨地向那些水蛭砸去,水蛭的身子崩裂,血液四濺,那是蟬兒的血。
後來,救護車來了,蟬兒的爸爸媽媽伯伯嬸子也來了。
醫生檢查過後,搖搖頭說“沒有氣息了,沒必要送醫院了。”
一家人即刻哭成一片,還是蟬兒的爸爸堅強些,他問醫生“這螞蝗就這麼厲害?”
醫生搖搖頭,說“螞蝗數量不會吸死人,實際上,螞蝗吸些血沒有壞處,孩子很可能是被嚇死的。”
蟬兒是被嚇死的、、、、、、
小葵的家人賠了蟬兒家一大筆錢,蟬兒的爸爸堅持要小葵償命,可是小葵是孩子,法律怎麼會讓他償命呢?
這件可怕的事一直存在我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