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兒子，餓了吧？都瘦了。”
“不要胡扯了，餓是餓了，可我沒瘦，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
“我怎麼會攤上你這個倒黴兒子。”母親笑著說了句。
“那現在不要還來得及，要不我收拾東西馬上滾蛋？”說著歐陽雨便要走找背包。
“小狗日的，怎麼越說越不象話了。”
“是你先說的。對了，阿弟呢？”
“在湖邊呢，他可不象你。”……
歐陽雨胡亂扒了幾口飯後便向門外走去，來到湖邊的時候，阿弟一個人正坐在湖邊釣龍蝦。雨走到他身邊對他說“阿弟，吃飯了，你怎麼還不回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歐陽斌此時抬起頭來看著哥哥，顯然有點意外。
“昨天，為什麼我要讓你知道？”
“問問，乾什麼那麼大火氣，好象全天下人都欠你錢似的。”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把鉤子給我，我來釣會。”
歐陽斌走後，雨一個人坐在湖邊，卻是怎麼也沒釣到一隻龍蝦，提起鉤子一看，竟是個空鉤，難怪。自己給他栓上餌，很快便釣上來一隻，雨有點激動，卻對著湖麵發起呆來小雪要是在我身邊該多好，她要是看見我釣上來一隻，一定會高興的跳起來，但現在什麼都不在…
在湖邊無聊的呆坐了一個下午，天慢慢黑下來了，歐陽雨才想起來要回家。拖著步子，來到家門口，母親看著他，“傻兒子，到現在才回來，我正要讓你弟你喊你回來呢。”
“整天呆在這裡，悶死人了。”
“那明天讓你弟陪你上街轉轉吧。”母親無奈的說了句……
第二天，歐陽雨和歐陽斌騎著自行車趕到街上，雨才知道幾年的時間，故裡的人似乎已經將自己遺忘了，很少能找自己認識的人，更難找個認識自己的人。混在人群中無非不讓自己有想象的空間而已，但人一靜下來又會胡思亂想，總而言之，生活現在就是一味的無聊。快到中午的時候，歐陽雨對歐陽斌說“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對了，中午我們不回去了，到淩叔叔家去吃吧，他和爸說過不止一次了，讓你給他們家那小孩帶家教，好象是念初一。”歐陽斌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行嗎？不想乾。”
“這樣不好吧？爸已經答應他了，何況他們家對我們家很照顧的。”
“他答應叫他來帶，怎麼什麼事情都不和我先說下，就自做主張。”
“這又不什麼什麼壞事，你自己也能學習。”
“還是不想。這樣吧，先去看看，順眼了就帶，不順眼想都不用想，老頭要講什麼，就讓他自己來帶得了。”
“你……”
“我就這樣子。”
說話間兄弟兩人已經來到淩叔叔家了，一家老小基本都在，當時不在的，過了一會也都來了，人倒蠻客氣的，弄的雨很不自在，就說“你們不要這麼客氣，我受不了的。”歐陽斌用胳膊碰了碰他，“你說話注意點。”
“有什麼好注意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好嗎？”
“對，想講什麼就講什麼，我喜歡，那我可就把你弟交給你了。”淩叔笑著說，“醜話我可說在前麵，我不一定能帶好他，隻能儘力。”
“他和你性格差不多，應該能帶好的，我們一家可全指望他上大學了。”
“這個我知道，但凡事都不能太過強求，我試著儘力就是。”……
歐陽雨覺得這一家人蠻順眼，也就沒有推辭，反正帶一個初一的孩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那就帶吧。
當即，一家人便忙著為師徒二人騰出一間房子，歐陽雨看著這孩子還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言語不多，不是無話可說，應該是不想說，尤其是在家人麵前言語更是少之又少。怎麼辦呢？既然答應人家了，就要儘全力帶好啊，人就智力因素來說，應該相差無幾，這方麵自己不想挖掘什麼新玩意，關鍵還得從非智力因素上來開導、啟發他。自己也沒什麼好教他的，應該是首先了解他的習性和學習方法。他父母說他此次考試考的很差，那就得給他找原因，分析一下，最後在解決一下吧。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應該是讓他從心裡上認識到為什麼要學習，讓他變得自己想學習，要學習，最後便是一般老師帶學生的事情了，即傳授自己的經驗和方法，這些都做到了，應該可以把他帶好了吧，可關鍵的問題是怎麼讓他開口說話呢。
晚上吃過晚飯後，歐陽雨就來到房間裡，淩東兒也跟了進來，他母親叮囑了一句“好好的，聽你大哥的話，不懂的要問。”歐陽雨坐在床沿上，看著淩東兒，淩東兒卻不敢看他，“你十幾了？”到底還是歐陽雨先開了口，“十二。”
“今天期末考試考的不是很好，自己有沒有想過怎麼回事，家裡人怎麼說你的？”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家裡人就知道怪我，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這樣吧，我們今天不學習了，就聊天，跟我說下你們學校和班級裡一些有趣的事，特彆是你同桌和前後排的。”
“我爸會罵我的，他天天就知道叫我學習，自己卻天天打牌。”
“今天他不會罵你的，我會和他說的。”
“那你可以和我說說大學裡的事情嗎？我很想知道。”
“當然可以，大學的生活首先一點，比過去十幾年的生活輕鬆了許多，自由了許多，每天自己可以用的時間多了很多，學習也不象以前那樣緊張了，隻要平時稍微努一點力，都可以通過，興許還能拿到獎學金……”歐陽雨說著說著便覺得自己有點不自在了“稍微努一點力，便可以通過，興許還能拿到獎學金…那自己怎麼還落個外語補考呢？
一個晚上，淩東兒基本上把他失敗的原因全說出來了，怪隻怪他年齡太小，不懂得分析問題。歐陽雨應該把他的看法講給了淩東兒聽，淩東兒好象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那麼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教他學習方法了。自己都沒有什麼方法，怎麼教呢？但讀了十幾年的書，多少還是有一點經驗論吧，實在一點，起碼初中的題目自己還能搞定。每次做完一題後，歐陽雨總要為淩東兒詳細講解幾遍，一直到他能聽明白又為歐陽雨再講解一遍為止。
白天的時光還好打發一些，每次晚上給淩東兒補習到九點半的時候，淩東兒便要睡覺了。歐陽雨總要捧這本外語書在看，即使不看，他也睡不著，看一點，是一點吧。合上書，點上一支煙，淩東兒從被筒裡探出頭來，“大哥，你不是學醫的嗎？怎麼也抽煙呢？”
“哦，很正常啊。明知人從一生下來就一天天走向死亡，那為什麼沒有多少人去自殺呢？”
“不懂。”淩東兒說著摸了摸自己的頭衝雨笑了笑。
“等你長大了就什麼都明白了。”
“長大了，不是很好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爸也不會再打我了。”
“也許很好，但是我感覺不到，反而很累？”
“你天天要乾很多活嗎？不然為什麼會那麼累？”
“鬼東西，你不會懂的，快點睡覺吧，明天早上還要起來讀外語呢。”
“恩。”
歐陽雨看了一眼淩東兒無奈的笑了笑，又深深的抽了一口眼，為什麼這段時間來自己老是心神不寧的，難道真的會出現什麼事情，前天給小雪打電話的時候，她為什麼平淡的出奇，現在他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放假前曾和藍峰說要和小雪結婚生子，但現在一切都是那麼的遙遠，歐陽雨不敢再相信這一切，也沒有勇氣讓自己麵對這一切，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說，也不可以說，因為在家人麵前他從來未曾說過任何一點關於自己情感方麵的事情。現在他所期盼的就是快點結束假期，再回到學校。
一個星期的時間，歐陽雨幫淩東兒補習的也應該差不多了，明天就是年三十，雨便要回家，淩家一家老小都讓他留下來，他怎麼也不想留下來，最終還是歐陽斌來了，兄弟兩個一起回去的。
回到家，歐陽雨捧著一本外語書便走出家門，來到外邊的田間，坐在田頭湖邊，看著風吹湖邊泛起的圈圈漣漪，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邊則蹲的自家那隻小狼狗—胖胖，雨看著胖胖，它正傻傻的看著雨，時不時的伸出舌頭舔著雨的手，“胖胖，你可知道我在想什麼？笑話，你肯定不知道，要不，你就不會是胖胖了。你知道什麼叫相思嗎？什麼叫期待嗎？什麼叫無聊，什麼是寂寞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隻知道見了主人搖尾巴，見了生人就狂叫，不過，你的生活不也蠻好的嗎？無憂無慮的，什麼都不要去想，也沒有什麼錯與對，是與非，你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不把主人惹惱，說句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你是不是覺得生活很自在，但你想做個人，千萬不要，至少不要做個正常的成年人，要是能長不大，那是最好的了，但做狗也沒什麼不好的，你還是做你的狗吧，不然到時你會後悔的…”
“汪汪。”胖胖突然衝著湖的那一邊叫了起來，歐陽雨抬眼看了看，但是什麼都沒看見，把臉轉想胖胖又說起話來，“做人要誠實，做狗更要誠實，胖胖你怎麼一點都不老實，什麼東西都沒有，你叫什麼？難怪社會上誠實的人越來越少了，連狗都變滑頭了。”
“汪汪、汪汪。”胖胖似乎根本根本沒有聽見歐陽雨的話，依然朝湖的那邊叫著，就算聽見了，它也應該不會明白的。
“你這隻狗真討厭，再這樣滑頭，當心我把你扔湖裡去，信不信？”歐陽雨狠狠的瞪著胖胖，然後又看了看湖的那邊，原來是一隻水鳥帶著幾隻小水鳥從草叢裡走了出來，“對不起，胖胖，是我錯怪你了，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原諒我一次嘛，大家都這麼熟了，恩？”說著雨拍了拍胖胖的頭，胖胖又用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搖了搖尾巴，好象在說“沒什麼的。”
落日的餘輝映在湖邊的一人一狗的臉上，歐陽雨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後的塵灰，“胖胖我們回家吧。”然後便向家走去，胖胖便時前時後的跟著他。
回到家，父親歐陽晨便對歐陽雨說“小雨，今晚你媽炒了幾個好菜，要不和你弟我們喝兩盅吧？”雨心想也確實該和父親喝兩盅了，長這麼大沒做過一件令父母滿意的事情，講話太衝，要不就是什麼都不說，一年也就寒、暑兩假呆在家裡，但隻要是晴天，又每天都在湖邊度過，自己也許欠他們太多了，但在他們麵前自己卻從來都是一副板麵孔，時常會在無人的角落為此狠煽自己幾個耳光，但當自己再次出現在父母麵前時還是這副板麵孔。可能是自己覺得他們疏忽自己的感覺太久了吧，所以才會顯得如此陌生，那眼前自己又將如何做呢？
“哦，我不想喝了，要不，明晚除夕，我們再喝吧！今天我有點累了，喝點稀飯就想睡覺了，你和阿弟喝吧。”
“唉……”背後傳來父親長長的歎息聲，雨渾身一顫，轉過頭偷偷瞟了一眼燈光下的父親，恍然間，他的黑發何時已染上絲絲白霜，父親也許真的老了些須，雨的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心酸。
遠處，近處時不時傳來鞭炮爆炸的聲音，雨今天沒有到湖邊去吹風，倒是撿了個凳子坐在院子裡看天，天還是藍的，但應該沒有瑞鬆的天藍吧。母親一個人在廚房裡忙著，歐陽斌在看電視，父親在鄰居家聊天吧，姐姐本來要回來的，但她婆婆家這幾天生意蠻忙的，就沒有回來。“其實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一樣吃飯。”歐陽雨是這麼想的。院一角胖胖正蜷縮成一團在享受著一年中的最後一次日照，微眯著雙睛瞅著發呆的歐陽雨。
紅燭燃起，檀香繚繞，歐陽斌點過鞭炮之後，一家人便圍坐在桌旁。由於昨天答應父親今天晚上喝酒的。歐陽雨隻好端起杯子。幾杯酒下肚感覺想說的話多了，但自己卻在拚命壓抑著，到底父親還是說話了，“小雨，你也老大不小的人，我知道你心裡氣我和你媽，不錯，你從初中一切事情都是自己處理的，我和你媽是沒再過問過，這是我們的錯，但你總得給我們一次補過的機會吧，不要什麼都不和家裡人講……”父親本還想說點什麼，但被歐陽雨打斷了，“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要婆婆媽媽的，今天過年，我不想惹你生氣，更不想自己不開心，不錯，我是什麼都不和你們說，但這能怪我嗎？沒記錯的話，也是初中的時候，那次在外邊受了委屈本想回家和你訴苦的，但是我站你你身邊一個晚上，你並沒問過我一句，那怕是看我一眼也好，可你沒有，可能是那次給我的傷害到現在我也不能忘記，現在我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我什麼都不想說了，說了又怎麼樣。一開始我是氣過你們，甚至恨過，但現在已經沒有那些感覺了，倒是覺得這樣的活法很自然了。”
“你就這樣對我和你媽一輩子？”
“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麼對你們，可現在我不想改變，你也放心，假如我還是個人的話，你們老了我不會不過問的。”
“唉……”歐陽辰又深深的歎了口氣，而母親此時正在摸著眼角的淚水……
一個月的假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很快就過去了，歐陽雨帶著對父母的幾分歉意，打點行裝便上路了。
整個假期裡除了無聊，便是空虛，想小雪的時候，歐陽雨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太過的衝動，不是因為感覺淡了，而是怕自己不能麵對所要麵對的一切……
應該說假期以後再回到學校的心情是激動的吧，坐在駛向省城的汽車上，歐陽雨有一種逃出監獄的輕鬆感，在省城轉車的時候遇到了班中的一個同學，此時雨才覺得原來他也是那麼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