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陳陽帶著得意的笑容,招呼著眾人,拿著那張至關重要的圖紙,轉身向堂屋走去,開始下一步真正的探索。隻留下蘇雅琴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裡捧著那個可笑的空盒子,在眾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恥辱和挫敗。
韓宅那間布置典雅卻氣氛凝滯的院子裡,蘇雅琴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團棉花,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儘全身的力氣。她大口大口地汲取著稀薄的空氣,試圖壓下那股幾乎要將她撕裂的酸楚,眼眶又熱又漲,晶瑩的淚水就在那圈纖長的睫毛下倔強地打著轉,倔強地不肯輕易滑落。
從踏進這韓宅開始,不,或許更早,從與這個叫陳陽的男人產生交集開始,她蘇雅琴就像一隻陷入了無形蛛網的飛蛾,一步步,身不由己地被這個男人牽著鼻子走。她引以為傲的冷靜、學識和從小被嚴格培養的教養,在陳陽那帶著玩世不恭和尖銳嘲諷的態度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總能在她以為抓住關鍵,能夠扳回一城的時候,用那種看似無辜實則刁鑽的方式,讓她所有的努力都落空。
剛才,又是這樣!他輕描淡寫地設下一個選擇陷阱,而她,竟然真的如他所料,愚蠢地跳了進去!
周圍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像細密的針,紮在她驕傲的脊背上。勞衫、二嚴他們礙於她是女性,隻是沉默地看著,那個如同影子般跟隨著她的背弓男子阿七,更是因為身份和場合,隻能緊握雙拳,將擔憂壓在眼底。
陳陽那帶著譏誚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經上。
“蘇大小姐,這難道不是你自己選的路麼?”
是啊,是她選的,可她是在他精心編織的誤導下選的!他分明是在戲耍她!
委屈、憤怒、被愚弄的羞恥感,如同沸騰的岩漿,終於衝垮了她理智的最後一道堤壩。她蘇雅琴,蘇家這一代最受矚目的掌上明珠,何時受過這等連綿不絕的窩囊氣?就算她有再好的教養,也終究是個有血有肉、會痛會怒的人!
“陳陽!”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喊劃破了室內的沉寂,蘇雅琴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幼獸,猛地朝那個倚在桌邊、嘴角還掛著一絲可惡笑意的男人衝了過去。
她掄起手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張讓她恨得牙癢癢的臉揮去。所有的優雅儀態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此刻她隻想痛痛快快地發泄出來。
“騙子!王八蛋!混蛋!”她語無倫次地罵著,這些平日裡她絕不會出口的粗鄙詞彙,此刻卻像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纖細的手掌帶著風聲落下。
因為她是女人,勞衫和二嚴對視一眼,終究沒有上前強行阻攔,隻是身體微微前傾,做好了隨時控製場麵的準備。背著弓的男人腳動了動,但在蘇雅琴沒有真正危險的情況下,他同樣強忍住了。
陳陽顯然也沒料到蘇雅琴會突然動手,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側身躲開。麵對一個暴怒中的女人,他確實不好還手,隻能一邊略顯狼狽地格擋、閃避,一邊提高音量辯解:“喂!蘇雅琴你講點道理!明明是你自己選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技不如人就承認,隻能怪你自己蠢!”
“蠢”這個字,像最後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蘇雅琴淚水的閘門。她含著滿眼的淚水,不依不饒地追打著陳陽,手臂胡亂地揮舞著。
陳陽一邊後退,一邊伸手格擋,試圖抓住她毫無章法攻擊的手腕。
混亂中,不知是誰的手臂撞到了誰,也不知是蘇雅琴用力過猛,還是陳陽格擋時碰到了關鍵的位置——隻聽見一聲清脆得令人心顫的“啪嗒”聲。
整個世界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蘇雅琴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空了。
那隻她從不離身的,溫潤如脂的羊脂白玉鐲子,此刻已經摔落在了冰涼堅硬的花崗岩地板上,碎成了幾段,靜靜地躺在那裡,失去了所有的光澤。
時間仿佛凝固了。蘇雅琴怔怔地看著那幾段碎玉,大腦一片空白。周圍所有的聲音,陳陽的辯解,旁人的低呼,都像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她緩緩地、顫抖地蹲下身去,伸出那雙也在微微發抖的手,極其小心地、仿佛對待世間最珍貴的易碎品般,想去觸碰那些碎片。她的指尖冰涼,甚至比地上的碎玉還要冷。
陳陽也看到了碎掉的鐲子,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或許是出於一種下意識的自我防衛,或許是根本不明白這隻鐲子對蘇雅琴意味著什麼,他皺起眉,用一種混合著無奈和撇清關係的語氣說道:“哎,蘇雅琴,這你可不能賴我啊!”
“是你自己追著我打才摔碎的,大家都看見了!這跟我可沒關係,你彆想碰瓷讓我賠。”
他的話音未落,蘇雅琴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沒有再看那些碎片一眼。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劃過她蒼白卻因激動而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她甚至沒有去擦,隻是用那雙被淚水洗過、充滿了無儘悲傷、憤怒和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了陳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