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山儼然也意識到,這包袱裡麵到底是個什麼,臉色不由愈發複雜又深沉,抬頭看向了李春來。
李春來卻不理會楊德山,竟自打開了包袱,裡麵儘是白花花的銀子,笑著對楊德山道“舅,這是我前幾天借你的那些銀子,現在正好賺了點小錢,便還給你。你數數,我讓他們多放了,應該不會少於二十三兩。”
看李春來把包袱推過來,楊德山再也忍不住了,並未接包袱,而是‘啪’的一聲,狠狠拍了拍桌子,對李春來怒目而視
“三兒,你個小崽子到底咋想的?啊!你還拿我當你舅不?還是,你舅我是外人?要你這麼客套的糊弄我?!怎麼著,現在你出名了,翅膀硬了,就不想認你舅了?”
“舅,不是,三兒哪敢那。”
李春來本來很玩味的表情,突然變的鄭重且恭敬起來,討著巧道“舅,三兒這不是怕借了您的銀子,給您添麻煩嗎?”
看著李春來乖巧的模樣,恍如又回到了那日他帶著他剛到縣衙的時候,楊德山忽然有點恍惚。
以他的閱曆城府,又豈能不明白,李春來搞出這麼一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他楊德山有事情沒做好啊。
但楊德山能混到今天,儼然也不是凡人,當即便是平和了心神,很真誠的看著李春來道“三兒,舅知道,這些年,舅也沒給你幫上啥忙,也沒咋照顧你。可,舅也有舅的難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舅家裡,河東獅吼,很多事情,舅也做不了住啊。可三兒,咱們畢竟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覺得,舅會害你嗎?”
見楊德山終於擺正了態度,李春來的態度不由也拉低了不少,陪著笑恭敬道“舅,這也正是三兒想跟您說的,咱畢竟是一家人,心也好,力氣也好,還是得往一塊使才行。舅,您現在想必也猜到了,三兒現在麻煩不少吧?”
楊德山眉頭止不住緊緊皺起來。
思慮好一會兒,他止不住深深歎息一聲“哎,三兒,舅前麵便說,這事情,你著急了啊。你早跟舅說你有這等本事,身邊又有這等好手,咱們徐徐圖之也不遲啊。這現在鬨的,就算你能順利上去,恐怕,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了,那幫人,必定會第一時間把你弄去剿匪啊……”
李春來恭敬的點頭。
這也是他今晚拿出這寶貴時間,見楊德山的核心理由。
楊德山身上,縱然有著一些臭毛病,但究竟是‘場麵人’,熟悉套路,腦子也是活泛,一眼便是看出其中核心所在。
李春來此時心裡雖是已經有了一些譜,可,還是想聽聽,站在了自己立場上的楊德山,會如何評價、對待此事。
片晌,李春來恭敬對楊德山一禮道“舅,事情您也都知道了,我若不拚,怕是連上去的機會都沒。現在已經這般,估計上去不算太難了。隻是,這後麵,若他們把我弄去剿匪,我到底該如何應對呢?舅,還請您教我……”
“哎……”
楊德山止不住深深歎息一聲,站起身來,背著手來回踱步。
如果眼前是其他人,哪怕是他的親兒子,他怕都不會浪費太多腦子,真正的出謀劃策。
因為局麵太複雜了,稍有不慎,連他也得扯進去。按照他的行為準則,自然是儘快劃清界限,及時止損微妙。
可此時……
李春來這有點不一樣!
縱然局麵複雜,危機萬分,可李春來身上的那種狠勁兒,尤其是李春來的那種機靈與靈性,讓的楊德山心裡不自禁便是掛起了一抹希望。
這小三子,不僅命硬,能力也是夠的。
隻要他能過去這一關,那等回報,豈是他這些年狗一般縮著、見誰都叫爺可比?
半晌,楊德山這才有了思慮,轉過身來,老眼炯炯有神的看著李春來,一字一句道
“三兒,這世間事,無怪乎‘規矩’兩字。你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那便要有這個覺悟!該是你的,你就不能逃!要應著,更得接著!但是,不是你的,你一文子也不能擔,更不能義氣魯莽!”
楊德山說著,整個人都撐在了桌子上,身體前傾,巨大的壓迫著李春來。
李春來自不懼楊德山這種威勢,但麵上卻是故作恭敬的連連點頭。
楊德山這話雖是略有隱晦,但他卻是摸到了其中核心。
隻要大老爺給他李春來升官,該是他李春來承擔的東西,他李春來絕不會少一分!
但是,不該是他李春來的,想要他李春來去怎樣,那,得看後麵人開出的加碼夠不夠了。
見李春來領會了他的意思,楊德山心神大慰。
拋卻其他不談,便隻說這小三子的悟性,那絕對是一等一的水準啊。
這也讓楊德山止不住的興奮。
他們這小家族,數代泥腿子,終於看到了點盼頭,有人,要在官麵上站住腳啊。
忙又道“三兒,你也彆太擔心。關於剿匪之事,舅也算有些了解。這都多少年了,不說咱沂源的老父母換了一茬又一茬,便是青州、萊蕪的鎮守都是換了數茬。天天說剿匪,可,又有幾次清剿成功?”
聽楊德山終於說起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正題,李春來的神色也是愈發的凝重,恭敬的看向楊德山的眼睛。
這才是他的核心目的。
不僅要把楊德山這邊拉住,更是要讓楊德山為他……出力!
當然,隻要他楊德山真正出力,幫他李春來穩住、渡過這個難關,滴水之恩,他李春來未來必湧泉相報。
見李春來愈發恭敬,似是又被他‘拿住了’,楊德山心情也越來越好,便更仔細的為李春來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