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那條河第1集!
歲月那條河??????第3集??????徐小鷗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張菊花呆呆地站立在田埂上,很久都沒動一下。忽然,她扔掉籃子,飛快地跑到陸建平家中。丁桂蘭殺了一隻大公雞,正在破肚子。看見她進來,立刻拉長臉厲聲問“你來做啥子,你給我滾,滾出去!”
“丁孃孃,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們,建平在哪裡,我要見他。”張菊花哭著說。
“快走呃,莫給我來這一套,你還要見我們建平,你還沒把他害慘嗦,快些給我滾!”丁桂蘭怒氣衝天的指著張菊花說。
“丁孃孃,我不走,我求你了,你讓我見見建平嘛,我隻想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張菊花哀求說。
“走喔,再不走老子拿起掃把往外攆了!”丁桂蘭舉起掃把喊道。
這時,陸得貴從裡屋走過來說“丁桂蘭,你做啥子嘛,她要見平娃,你就讓她見噻,看看她給他說些啥子。”
陸建平也從屋裡走出來,輕蔑地說“張菊花,你想給我說什麼,真沒想到你還會在我麵前哭,我覺得你應該笑呀,我和春桃的事被你攪黃了。我也沒能提乾,複員回來當農民了,你應該很得意呀,你哭什麼,貓哭耗子,你裝什麼裝呀。我到要聽聽,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張菊花哽咽著說“建平哥,早在三年前,我就悄悄的愛上你了。你忘了,每次趕場,我都跟著你去。你走到哪裡我都跟著,我媽給我煮的雞蛋,我多半都給你吃了,可你對我總是不冷不熱哩。後來,我才明白你喜歡的人是肖淑琴。我知道,她出了是地主成分,哪都比我強,我肯定是沒希望了,所以,我隻好把這份情深深的埋在心底。可沒想到8月份突然聽說你和肖淑琴分手了。我覺得我又有機會了,就時常去表姐家耍。正好表姐也給我提了你的事,後來還告訴我,說你同意了,讓他們看著辦。你知道那時我心裡有多高興呀,我覺得我終於要成為你—我的建平哥的媳婦了,我在夢中都笑醒了很多回呀。我無數次夢見過我倆在一起的情景,那是多麼的甜蜜和幸福啊!可是,猛然又聽見表姐來說,你和你們連長的小姨子好上了,還說你寫那封信時心情不好,我們的事是隨便說的,意思根本不算數。我聽了這話當時都傻了,剛燃起的希望又在那一瞬間破滅,我真的是無法接受啊!我那會兒真的是恨你恨得要命,才在一氣之下做出了那樣過激的事。我也沒想到事情就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原本也以為聽見你和那個女人吹了還被複員回鄉,我會很高興,可我現在卻非常痛苦!建平哥,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做錯事是無法挽回的,我隻想告訴你,如果你願意,我願意這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隻希望可以補償你。嗚”
聽完張菊花的講訴,陸建平如夢初醒,回想起兒時他和菊花在一起的種種情景,他才明白自己的確是傷她太深了,要不,她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舉動。上天是公平的喲,你自己做錯了事,就得為此付出代價。想到這裡,他長歎了一聲,對張菊花說“菊花,你走吧,這件事我也有錯,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再恨你有什麼用呢。就讓它過去吧,咱們以後各走各的路,你回去吧。”說完,他便走進他的房間,憂悶地倒在床上。
丁桂蘭和陸得貴都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見此情景,張菊花走到他們跟前說“陸伯伯,丁孃孃,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們。”
丁桂蘭依然冷眼相對,陸得貴說了聲“要得。”張菊花便出門回家了。
從那以後,張菊花每天都去陸建平家,幫他們挑水,喂豬,還幫著洗衣服。漸漸地,丁桂蘭看見她來時,那布滿溝壑的臉上也有了笑容。但陸建平仍然對她冷若冰霜,他自己出了下地乾活,回到家便象沒了骨頭,總是懶懶的躺在床上,什麼也無心做。這兩天,張菊花去縣城走親戚沒回來。陸建平回家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就會跑到門口張望。見此情景,丁桂蘭斜了他一眼,說“咋個哩呢,想她了嗦,人家去縣城去了。”
“啥子喲,我想她,看見她我腦殼都大,開玩笑!”陸建平撇了撇嘴,回屋去了。第三天,張菊花來了之後,丁桂蘭悄悄地指了指陸建平的房間,示意叫她進去。張菊花有些詫異,她疑惑地指指自己又指指陸建平的房間。丁桂蘭向她點了點頭。她才忐忑不安的向陸建平的屋裡走去。門是開著的,她來到門口,輕聲說“建平哥,我可以進來嗎?”
陸建平沒有出聲,張菊花沉默了一會,便輕輕的走屋內,來到他的床前。?陸建平麵朝牆壁,兩隻腳吊在床邊。張菊花蹲在床邊,拉住他的手,深情地說“建平哥,你彆再和我生氣了好嗎?我愛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讓我用我的一生來補償你,行嗎?我求你了!嗚——嗚——”她的哭聲終於打動了陸建平,他轉過身一把將張菊花摟住,貼上他那滾燙的嘴唇。從那以後,他們便相愛了,兩個月後,在56年2月18日那天,他們結了婚,小日子過得平淡卻也溫馨。
56年3月8日,肖淑琴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叫高海濤。
轉眼到了57年8月20日這天,高宏光寄來了一封信,信中寫著
親愛的淑琴你好!
今天,我非常高興,因為我的刑期已滿,已經出獄了!不過,因為新疆人少,開發新疆需要人,領導規定出來的人都必須留在新疆參加農場建設。我現在已經來到新河農場13隊,成了一名農工。我希望你能儘快來這裡,我們一家人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媽媽,就先留在家裡吧,等這裡條件好些,我們再接她來一起生活。
宏光8月20日
接到高宏光的信,肖淑琴喜出望外,她和婆婆商量好之後,便收拾好行李,背著海濤踏上了去新疆的路程,聽說她要走的那天早晨,陸建平站在山坡上,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天邊他才離去。這時候,他們的女兒陸新紅已經快滿一歲了。
肖淑琴背著兒子,一路艱辛,幾經輾轉,9月8日這天下午,她終於來到新河農場,在場部搭上一輛拉麵粉的拖拉機去了13隊。通往13隊的路,隻是沙窩裡的兩道車轍,拖拉機拉著一車麵粉在茫茫的沙海裡緩緩而行。車上還坐著一胖一瘦兩個男人,他倆在麵粉中間扒了一個窩,讓肖淑琴和孩子坐在中間。那胖子說“妹子,你可是我們13隊去的第一個女人喲,嗬嗬。”
瘦子接著說“是呀,大姐,你可得有心裡準備呀,待會一下車,隊裡那幫爺們的眼睛都能把你吃了,嘿嘿!”聽了他倆的話,肖淑琴微微一笑,沒有出聲。見此情景,兩個男人便隻顧自己說笑去了。一個小時後,拖拉機在13隊食堂門口停下了,食堂是一個很長的地窩子(地窩子都是在地上挖一個坑,上麵用粗壯的梭梭柴和野草蓋頂,建成的簡易住所)此刻正是晚飯時分,人們排著隊在食堂門前打飯,車剛停下,高宏光就看見了坐在車上的肖淑琴和孩子:“淑琴——”他驚喜的喊著,飛奔到拖拉機跟前。
“宏光,快把海濤接下去。”肖淑琴喜滋滋地把兒子遞給高宏光,自己抓著車廂板下車來。高宏光一手抱著兒子一手去攙扶她,見她站穩後,才對著兒子的臉親了一口,說“淑琴,可把你們盼來了,走,我們先去宿舍吧。”他們剛要走,就聽見有人喊:“看哪,高宏光的老婆來了。”“走啊?,過去看看。”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嚷著圍了過來。“啊呀,高宏光,你老婆好漂亮哦!”“嗨,高宏光,你小子豔福不淺呀,隊裡兩百號人就你第一個睡女人,羨慕死我喲!”“哎,哥們,你這初夜權能讓給我嗎?”這夥多年沒見過女人的男人就象一群幾天未進食的餓狼突然看見一隻羊,那貪婪的目光,恨不得把肖淑琴撕吃了。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大聲喊道“哎——哎——你們乾什麼呀,也不怕嚇著人家,都走吧,實在憋不住就去林帶裡麵砍椽子。”“哈哈哈!”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哄笑,接著便散開了。高宏光指著那中年人說“淑琴,他是喬隊長。”
喬隊長走過來握著她的手說“你好,歡迎你的到來!你是我們13隊的第一個媳婦。新疆正在開發,須要更多女同誌來支援邊疆建設,你們是我們的第一個家庭。我希望看到我們13隊的男人都能在這裡安家。”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指著旁邊的一片小樹苗說“那麼,我們13隊就會象這些小樹一樣,一年一個樣,彆看我們現在還住的是地窩子,用不了幾年,我們就要住平房。好了,高宏光,你先帶他們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叫你們宿舍那幾個爺們去彆的宿舍擠擠,明天就派人給你們挖地窩子。”
“好的,謝謝隊長了。”高宏光說完,就帶著老婆孩子回宿舍去了。第二天,隊長就派人給他們挖好了一個地窩子。因為聽說他們沒有舉辦結婚儀式,隊長特意為他們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婚禮是在食堂門口舉行的,人們點了四堆篝火,把高宏光和肖淑琴圍在中間。隊長親自主持,兩人羞澀地向大夥介紹了戀愛過程,隨後,一拜天地,二拜領導,夫妻對拜,完了人們圍在篝火旁,嚎歌狂舞,最後將他倆送入洞房。從此,高宏光和肖淑琴一家便在這裡開始了艱苦卻又甜蜜的生活。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經到了一九六四年6月,陸建平和張菊花結婚已經八年了,他們的大女兒陸新紅7歲,二兒子陸新華6歲三兒子陸新強也5歲了。一家人的日子過得清苦平淡。這天下午,張菊花從娘家回來對陸建平說“建平,你還記得我媽隔壁那個王凱嗎?”
“當然記得,我們一起當兵一起複員,關係一直很好的,怎麼了?”陸建平問。
“他們一家都去新疆了。”張菊花說。
“喲,去新疆啊,這個家夥,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跑那麼遠去。”
“這才說明人家聰明噻,悄悄的去,不好了還可以回來。要是都知道他們去新疆了,又回來怎麼好意思呢。”
“那到是,這王凱腦殼是很聰明喲,怎麼呢,他還回來嗎?”
“回來啥子,他們來信說,他們已經在新河農場13隊當職工了,一個月工資36塊一角4,就是住的差一點,說是住的啥子地窩子,明年才可以搬進高房子。”
“喲,一個人36塊,兩個人就72塊呀,不少呀,不少,乾得。”陸建平點著頭說。
“建平”張菊花感慨地看著他說“當年是我害了你,你才回到村裡來的,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心有不乾。我看我們也去新疆吧,你給王凱寫封信,你們是戰友,他不會不幫你的。每個月能掙70多塊,那日子比這裡好過多了。”
“好,我聽你的,這些年在村裡都憋死我了,我早想換個環境,樹摞死人摞活,我是該出去闖一闖了,我現在就寫信。”說完,陸建平立刻拿出紙筆給王凱寫信。
10天後,遠在新疆兵團的王凱收到了陸建平寫給他的一封信,他拆開一看,見上麵寫著
王凱你好!
你這家夥真不夠意思,我們即是戰友還是兄弟,你怎麼連招呼也不打就跑了,我很生你的氣。不過,仔細想想,知道你所以這樣一定有你的道理。今天寫信,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我聽菊花說,你們在那裡過得不錯,每月能拿到70多塊錢,這比家裡好得太多了,所以,我和菊花也想去新疆,因為我們在那裡一個熟人也沒有,去了隻能先投靠你,會給你添些麻煩,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請回信告知。為盼
祝你全家身體健康!
陸建平於
看完信,王凱對妻子朱秀英說“是陸建平的信,他知道我們在這裡當職工了,他們也想來這裡,問我同不同意。”
朱秀英是個小巧的四川妹子,長相一般,屬於那種天天見麵都想不起來的人。但她心狠細,她想了想說“那可能不行吧,你想想,這裡現在又不是隨便哪個來都要了,我們還是找高宏光去給張隊長說了好幾回,張隊長才要我們的。自己都還沒站穩腳,又接一家人來,來了住哪裡,隊長要不呢。再說,他們和高宏光是冤家,弄到一起好嗎。”聽完她的話,王凱點點頭說“是呀,還是你想得周到,那我就給他回信,叫他還是不來的好。”
朱秀英又說“話要說得客氣些,不要給人家搞毛了。”
王凱笑著說“你放心吧,我曉得。”隨後,他便寫信去了。
6月26日這天,陸建平收到了王凱寫給他的信,急忙拆開一看,張菊花也湊到跟前,見上麵寫著
建平你好!
來信收到,本來,你說你一家要來新疆,我很是高興,我們即是戰友還是兄弟,在一起相互有個照應,這該多好啊。可是,新疆現在已經不是什麼人來了都可以在這裡落戶了。得要這裡的隊長指導員同意,再打報告給場部人事股批準才可以。你想我們才來兩個月,自己都沒站穩腳跟,在領導麵前說不起話。如果貿然同意你們來,你又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了,要是隊裡領導不同意接收該怎麼辦呢,幾千裡路跑起來,拖家帶口的,要再回去可就劃不來了。你說我說的對嗎?我看你們還是等一等,等我們在這裡站住腳,在領導麵前也說得起話了,你們再來吧。希望你理解。
祝你全家身體健康!
王凱於6月15日
看完信,張菊花看著陸建平歎了一口氣,說“看樣子是去不成了。”
陸建平沒出聲,他仔細思索了一會,咬咬牙說“去,怎麼不去,我就不信了,那地方他王凱能站住腳,我怎麼就不能。”
“這樣你也要去呀,不好吧,萬一人家不要你怎麼辦?再跑起回來呀,那好笑人哦。”張菊花不以為然地說。
“笑啥子人喲,你知道不,這是一個機會,我要是不下決心出去闖一闖,就隻能一輩子窩在這村裡頭了。我是一定要去的!”陸建平異常堅定。
張菊花“你真的要去呀,那還不如你一個人先去,等你站住了腳,再來接我們。”。
“不,我們一起去,你知道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我就是要斷了這條後路,無論如何都要在那裡安家。”陸建平說。
“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但我還是有點擔心,我把話說到前頭,去了不好你可彆怪我。”張菊花又說。
“怪你什麼呀,再不好還能不如這裡,一個工分才3分錢,就這樣定了,等新紅放了假就走。”
聽了他的話,張菊花沒有再說什麼,7月15號那天,陸建平和張菊花夫妻倆帶著三個兒女,揮淚告彆了兩家父母,悄悄的離開了他們的家鄉翠竹灣,踏上了去新疆的路程。
四天四夜後,幾經輾轉,陸建平一家終於來到了沙桐縣新河農場。下車時,天色已晚,陸建平走近一個中年人問“師傅,這裡的旅館在哪裡?”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你們是剛從口裡來的吧,我們這裡沒有旅館,隻有一個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