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表哥比風流倜儻的舅舅還要俊美,身姿如一叢挺拔的青竹,方才含怒帶怨地睃了雲承淵一眼,叫看客的心頭都酸軟了;這會兒唇畔帶笑,眉眼彎彎,又宛若河岸上流動的清風,吹得人陶然欲醉。
尤其是他還那麼會說話!還有禮有節!還八麵玲瓏!
阿團果斷撒開鄭昂的爪子,半個身子掛在元衡手臂上,仗著這幅皮囊年紀小,一點也不害臊地表白“表哥你好漂亮!表哥我好喜歡你!”
鄭昂腳下一個趔趄,一低頭瞧見阿團垂涎欲滴的蠢樣兒,真想彆開眼睛裝不認識。
元衡索性將她抱起來,仍是那副溫和含笑的樣子“阿團又不是第一回見表哥了,怎麼今天這般熱情?”
阿團肚子高喊當然是第一回!是一見傾心、驚為天人的初!見!
麵上摟緊了元衡的脖子,油嘴滑舌道“隻怪月光太迷人,唉,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鄭昂目不忍睹地捂住了眼,雲氏臉黑了,鄭叔茂一邊臉黑一邊心虛地懷疑是不是被阿團偷聽了壁腳,鄭晏傻乎乎地抬頭看天找月亮,雲承淵憋笑憋得渾身打擺子一樣抖。
一路走到雲府正房,阿團搜腸刮肚,情話說了一套又一套,總算惹得元衡破功,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你呀,舌頭裹了蜜了,鐵石心腸的人都要叫你降服了。”
阿團大喜,空學一身泡妞的本事為的就是你啊美人!
元衡實在笑得掌不住了,將阿團塞給迎麵而來的一位美婦人手中,搖頭道“母親千萬抱穩了,往後這就是咱家童養媳了。”
“哪裡聽來的怪話?”這美婦人正是雲承淵之妻薛氏,不明所以地嗔了元衡一句。抱過阿團,輕輕顛了兩下,笑道“團姐兒又長肉了。”緊接著招呼道“快進來,一路上累了吧?父親在屋裡等著了,紅封都備好了。”說罷頑皮地衝三個小的眨眨眼睛。
雲府人口極其簡單,連著九代單傳,除去這一府的人,五服之內再找不著彆的親眷。雲老太爺膝下隻得了雲氏同雲承淵兩個,雲承淵娶妻薛氏,也隻得了元衡同雲二月兩個。
且兩邊孩子生的也對稱,元衡隻比鄭昂小六個月,雲二月又隻比鄭晏大六個月。
一行人熱熱鬨鬨地進了正堂,一位麵白長須的老翁牽著一個梳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姑娘等在屋裡。
雲氏從那場迷夢中醒來後,還不曾見過家人。中間隔了幾十年,前一晚近鄉情怯,輾轉反側不成眠。
之前見了弟弟,親密如昔,如今見了父親,又是不一樣的感覺。鼻子一酸,喚道“父親……”
雲老太爺不由自主地向前迎了兩步,也是奇怪,明明眼裡溢滿疼惜,口中卻硬邦邦地道“當娘的人了,還作小女兒態,成何體統!”
雲氏一屏,立刻恢複了常態,眾人又是一通見禮。
阿團領了外家的紅封,新奇得不得了。雲老太爺給的是一串金裸子,雲承淵和薛氏給的是一荷包肥肥胖胖的小金豬。
不過敘了一個時辰的話,雲老太爺突然道“姑爺若是方便,便晚些再走。”然後挨個兒摸摸鄭昂、鄭晏和阿團的腦袋,轉身出門了。
這就走了?他一個人乾嘛去啊?便宜外公不待見娘親嗎?
阿團腦袋裡的問號打成了結,其他人卻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雲二月扯扯她的袖口,問“然後呢?她打了你之後呢?”
沒錯,阿團正在講“刁蠻千金大戰蛇蠍堂姐”的戲碼。阿團清了清喉嚨,拿一隻空杯子倒扣在桌上當驚堂木,演道“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數把飛刀……”
“飛刀?你們還玩飛刀?”雲二月一臉羨慕,阿團尷尬道“哎呀,比喻嘛!數把飛刀般的簽籌……”
阿團當笑話似的說了,鄭叔茂夫婦兩個見她自己不當回事兒,也沒阻止。
雲府與承平侯府的氣氛全然不同,阿團和表哥、表姐玩得投機,在舅舅、舅母跟前也甚為自在。
期間薛氏暗暗留意雲氏,隻見她雖不多話,但顧盼間神采飛揚,與往日陰鬱沉默的樣子殊為不同。對團姐兒也不再是客氣疏離的樣子,嘴裡抱怨著不省心的小冤家,然而語氣親密,行止隨性,絲毫不擔心團姐兒會與她離心。
薛氏心中驚奇,麵上卻不露分毫,神態自若地招呼眾人嘗府裡新製的雙色荷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