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之交!
過完年沒多久,天氣便開始回溫。
山月居前後兩進,前院開了一道曲折狹長的小小荷塘,陽光灑在春風吹皺了的水麵上,一片波光粼粼。
荷花還未到花季,倒是荷塘邊一叢叢鵝黃色的迎春花開得正好。因水邊風冷,銀燭刻意走在靠荷塘的一側,為阿團擋著風。
荷塘雖然不大,但雲氏仍安排了兩個會鳧水的健壯仆婦晝夜輪守。此時一見阿團走近就迎上來行禮,手裡端著一疊魚食,恭敬又討好地笑道“姑娘可要賞魚?這兩天暖和了,點點老浮到水麵上來玩哩!”
點點是一條通體銀白,額上頂著一顆紅點的魚。那天鄭晏和阿團在水邊玩時瞧見了,開玩笑般取了這麼個名字,誰想下人聽到了,竟對它特彆起來,每每見阿團來了,總要提一嘴。
阿團不是來賞魚的,擺擺手,問那仆婦道“晏哥兒來這邊了沒有?”
那仆婦一指東邊的廂房,答道“回姑娘話,奴婢方才瞧見四少爺在二少爺書房附近玩泥巴哩。”
阿團扭頭往那邊看了看,卻沒瞧見人影。倒也不慌,鄭叔茂早下了死令,絕不許鄭晏或阿團這兩個闖禍精單獨出山月居,除非鄭晏能掏出個狗洞來,否則守院門的婆子定不敢將他放出去。
“行了,你去忙吧。”左右就在這附近,阿團揮退了那仆婦,帶著銀燭和畫屏慢吞吞地找過去。
遠遠地聽到屋後牆根底下傳來鄭晏奶聲奶氣的聲音“汪汪!快吃呀!汪——”
“呀!是不是小狗?”貓狗這類畜生牙尖爪利,怕抓傷了小主子留下傷疤,侯府裡是從來不許養的。
阿團雙眼發亮地順著聲音找過去,繞過耳房果然見滾了一身泥巴的鄭晏蹲在地上,手裡捏著一塊栗子糕,回頭瞧見了阿團,忙“噓”了一聲。
阿團一邊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靠過去。鄭晏麵前站著一隻蜜蠟色皮毛的小狗,隻有尾巴梢上黑尖尖的,才巴掌大小,恐怕還沒滿月,黑色的杏核眼極其靈動,警覺地盯著來人,就是一雙耳朵奇大無比,瞧著有些怪異。
畫屏嚇得臉都白了,擋在阿團麵前緊張道“姑娘,野狗都凶,姑娘要是喜歡,遠遠地看一眼就行了。”
阿團恍若未聞,撥開畫屏蹲到鄭晏旁邊,還大膽地把手伸過去讓它聞,教鄭晏道“先伸手讓小狗聞聞氣味,等它熟悉了以後再順毛摸。”見狗狗果然湊上來聞自己的手,阿團小興奮了一下,對鄭晏炫耀道“看看看!它過來了!”
鄭晏也把手湊過去,他剛才捏著栗子糕,手上沾了食物的香氣,狗狗立刻轉向,衝他湊過去,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舔他的掌心。“哈哈,好癢啊!”鄭晏眯眼笑起來,問阿團“能給它吃栗子糕嗎?”
“呃……能吧。”阿團沒養過狗,但也知道幾樣狗不能吃的東西,比如巧克力、葡萄乾。栗子是沒問題的,但仍然謹慎道“少喂一點,唔,掰一半給它吧。”
銀燭見兩位小主子正在興頭上,不敢擾了他們的玩興,隻能用彆的事兒移開他們的心思,幾個主意依次在心底轉了轉,半點不提眼前的野狗,隻柔聲道“姑娘方才不是還說要叫著少爺去瞧瞧那外地的貨郎拿了什麼稀奇玩意兒過來嗎?聽說他們的香跟涼水似的,都是裝在瓶子裡,也不知怎麼燃。二姑娘、三姑娘可都去瞧新鮮了,去晚了隻怕挑不到好東西呢。”
阿團的視線離開小狗,看樣子頗有些意動。
鄭晏身邊的大丫鬟白露連忙跟上,知道鄭晏對這些小女孩的玩意兒不感興趣,便轉而說起兵器“還有一把黃金鞘的匕首,頭發放在刀刃上,吹一口氣就斷了,鋒利得很呢。”
“走,咱們也瞧瞧去!”鄭晏也起了興致,揪著小狗脖子上的皮毛將它拎起來,拉開衣襟揣進懷裡,大步流星地往福壽堂走。阿團屁顛屁顛地跟上,不時逗弄一下他懷裡的小狗。
白露倒抽一口涼氣,好險沒厥過去,疾步追上鄭晏,哆哆嗦嗦地試圖把狗掏出來,顫聲道“少爺可不好就這麼去見太夫人,好歹先回屋換身衣裳,奴婢幫您抱著狗……”
阿團恍然,拖著鄭晏掉了個向,疾步往後院去“對,得跟阿娘說一聲。光咱倆出不去。”
才進後院,恰迎上尋芳出來,一見兩人就笑了,行了個禮,道“給少爺、姑娘請安。真是巧了,夫人正吩咐了奴婢尋兩位小主子回來呢。”
阿團抿嘴一樂,道“什麼事?是不是叫我們去那個外地的貨郎那兒挑東西?”
“可不是。”尋芳引著鄭晏和阿團往正房走,口中解釋道“不過那可不能叫貨郎了,是個從秦國來的行商,姓宋,城南玉河大街上那家叫‘寶貫東西’的鋪子就是這位宋老爺的兄長開的,不好真拿這位當沿街叫賣的貨郎似的呼喝。”
“呃,秦國?”阿團背上京幾家豪門大族之間錯綜複雜的親戚關係就背的頭昏腦漲,小地圖堪堪拓展到上京及周邊方圓三十裡,再往外就顯得無知了,一臉迷茫地問道“那我們是什麼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