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之交!
雲氏強自鎮定下來,勉強笑道“這明火執仗的,是要作甚麼?”
十來個高大健壯的護院手中拿著的統一製式的長柄寬刃刀,刀未出鞘,已然氣勢洶洶。鄭伯綸雙手負在身後,怒火翻騰道“把昂哥兒和晏哥兒交出來。”
雲氏暗恨,鄭叔茂帶兵趕往平州當日,老侯爺領了鄭仲蔭往雪湖訪友,侯府中竟隻有鄭伯綸一人獨大。咬牙道“大哥行事難道不計後果嗎?待侯爺和二爺回來……”
邱媽媽吊著一雙三白眼,湊到鄭伯綸身邊攛掇道“大爺,媚姨娘臉上的印子可都還沒消呢。嘖嘖嘖,可憐那小臉嚇得哦,煞白煞白的……”
原本有些猶疑的鄭伯綸瞬間紅了眼,狠下心點了點頭。邱媽媽立刻雙眼一亮,舉高手臂猛揮了兩下,一眾護院當即衝上前去。
“你們不要命了?竟敢衝撞我們夫人!二爺回來不會饒過你們的!”覓鬆嚇得尖叫,大張開雙手,將雲氏護在身後,兩人外麵圍著一圈婆子仆婦,手中門閂的一端抖抖嗖嗖地指向那些虎背熊腰的護院。
婆子們哪裡是對手,不過半炷香的工夫便被衝得七零八落。雲氏紅了眼圈,奮力將覓鬆推開,喝道“彆管我!攔下他們!”
阿團稀裡糊塗地被人從次間推搡到堂屋。
護院們不敢做得太過,刀都沒有出鞘,臉上也沒有如何凶神惡煞,但氣勢還是足夠驚人。一眾嚇得抽噎的丫鬟中間,隻有竇媽媽還算冷靜,麵向銀燭幾個譏諷道“不過扭送幾個小主子,這就嚇哭了?當年襄國公府家的三少爺打殺嫡母和姐妹的時候,你們還沒見呢。”
幾個護院聽了,臉上都不大好看。
夜涼風冷,竇媽媽鎮定地取出一件直領對襟薄綢褙子給阿團罩在外麵,同時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堵在堂屋裡的這幾個青年,盯緊離門邊最近的那一個,道“厲虎?嗬,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名喚厲虎的那個護院不情不願地上前來,歎道“竇媽媽,都是聽令辦事的,您就甭與兄弟幾個為難了。”
竇媽媽也沒覺得溫情牌能攔下他們,低聲問道“看在我和你母親的交情上,你給我透個底,今兒這事,到底是衝誰來的?”
厲虎環視一圈,來西廂的這一隊人隱隱以他為首,都識趣地低下頭彆開眼睛,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他有心賣個好,便也壓低了聲音答道“大爺氣狠了,要拿了二少爺和四少爺,押到老家首陽祠堂去麵壁思過。”一低頭,對上阿團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補了一句“想來同姑娘乾係不大。”
“二少爺!”畫屏突然激動地一聲驚呼。眾人一齊望向門口,鄭昂逆著光推門而入,身後燭火煌煌。
院中有個年紀輕的護院似乎想衝上來,被身邊的人攔了。
那邊領頭的是個姓魏的中年男子,在承平侯府做了二十年護院,工夫稀鬆,沒能熬成頭領,但資曆、眼色是儘有的。他雖然持刀闖了進來,卻隻令幾個護院鬆鬆地圍攏住東西兩廂,不許手底下的人對鄭昂不敬。
到底是上頭的主子鬥法,二爺不日便會歸家,下手重了,不是自己找死嗎?
鄭昂蹲在阿團麵前,與她視線平齊,輕輕笑了一下,問道“阿團,怕不怕?”
阿團瞪著一雙圓溜溜的貓眼,挺起小肚子,短胖的手臂用力揮了一下,豪情萬丈道“不怕!毛……祖父說了,一切壞人都是紙老虎!”
鄭昂被她逗笑了,心頭一團火莫名其妙地被平息下去,牽起她的手,輕聲道“走吧。”
兄妹兩個被身後的護院們擁到了山月居大門前,雲氏緊緊抿著唇,將阿團從頭到腳摸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傷勢,才放下半顆心。
邱媽媽賊眉鼠眼地巡睃一圈,沒看見鄭晏,又向鄭伯綸道“大爺,還少一個呢。”鄭伯綸也四下看看,皺眉問道“晏哥兒呢?”
雲氏垂著頭不答話,鄭昂恭恭敬敬地向鄭伯綸行了一禮,答道“阿晏去尋父親了。白日裡是我們兄弟衝動了,我代他向大伯賠禮。”說罷放下袖子,雙膝跪地。
鄭伯綸橫眉冷眼立在原地,由著他跪。
邱媽媽狐疑,好好的,為何突然將晏哥兒送去尋鄭叔茂?心底可惜,原以為這次能一網打儘的。
她不知道,尋鄭叔茂其實是假話。
鄭晏如今正在城東雲府,雲氏拿雲承淵新得了一柄少見的八棱鐧為引子,將他誆了去。
因馮氏那番提醒,雲氏不敢托大,便打算將孩子們送到娘家暫且避一避。
鄭昂卻道大伯優柔寡斷又怕事,無論如何也使不出鐵血手段。不如將鄭晏送去雲府,再托舅舅派人知會父親。而他留在府中,以免鄭伯綸氣昏了頭,尋不到三個小的,拿雲氏出氣。
畢竟,若鄭伯綸隻對三個小輩懲戒一番,還說得過去,若牽扯到雲氏,就不好說了。
雲氏原以為提出鄭叔茂,能讓鄭伯綸罷手,卻不想毫無用處。冷聲道“大爺要打要罰,何不等二爺回來?首陽縣山高水長,路上也不全然太平,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大爺就不心虛嗎?”
豈料鄭伯綸聽了怒火更熾,高聲道“心虛?要心虛的不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