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蒙恬臉上帶有些許悔恨的說:
“陛下先於吾一步而去,此乃吾的失職...但好在吾馬上便可以向陛下請罪去了...”
林躍聞言瘋狂的搖頭,眼中熱淚奪眶而出。
“林嶽,守護好大秦,天下百姓剛剛安穩不過二十載,經不得戰火侵擾了。
大秦諸先王曆百載櫛風沐雨,方才拓地千裡,使大秦從西陲弱邦崛起為強國。
陛下自登基以來,夙興夜寐、嘔心瀝血,繼六世之餘烈,方才一統六國。”
頓了頓,蒙恬沉聲說:
“林嶽,答應我...守護好大秦...”
“答應我...”
林躍不斷點頭,雖無言,卻淚如雨下。
蒙恬臉上忽然浮現一抹釋然之色,“陛下,末將向您請罪去了...”
林躍不敢去看蒙恬,手握著蒙恬的手,臉蓋在床榻之上低聲啜泣。
蒙恬目光望向帳外,望著那並不存在於他視線之中的大秦黑龍旗,深吸一口氣,厲喝道:
“大秦...大秦...大秦...”
三聲大秦,愈發有力。
林躍聞言不自覺的抬起頭,雖是淚流滿麵,但卻滿是鄭重的喝道:
“風!風!風!”
蒙恬嘴角微微勾起,好似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雙眸緩緩閉上,但口中卻是輕念,
“皇天後土,佑我...大秦...”
......
枯葉飄零,幾名甲士手持掃帚不斷清掃著營內的落葉。
林躍踏過剛剛清掃乾淨的地麵,在甲士施禮之下,緩緩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武威侯,林嶽,請求入帳!”林躍拱手大喝道。
片刻後,趙高碎步而出,對著林躍低聲說:“武威侯,殿下請您進去。”
“多謝。”林躍略微拱手,隨即踏入帳內。
他想象中的臭味沒有出現,反而是一股令人心安的焚香味鑽入林躍鼻尖。
再向前幾步,隻見一柄黑色棺木立於中央,一少年雙目泛紅,跪坐於旁。
公子胡亥。
一彆近三年,如今胡亥已然成長為一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
而此刻胡亥也抬頭望著林躍,臉上古井無波,但卻隱約帶有悲痛之色。
林躍來到棺木前,對著棺木深深的躬身施禮。
胡亥見狀也連忙起身還禮,如同尋常百姓喪親之時無異。
一連三次過後,林躍深吸了口氣,對著棺木開口道:
“臣,林嶽,參見陛下!”
頓了頓,林躍聲音哽咽,躬身不起,
“臣無能,沒能完成陛下囑托,望陛下恕罪!”
胡亥見狀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武威侯快起來,父皇在天之靈,怕是也不願見到武威侯你如此模樣。”
頓了頓,胡亥安撫著說:“武威侯先前一去種種,吾已儘數得知。此一去武威侯能夠回來,已是幸事,萬不可苛求於己,徒廢心神。”
林躍起身,對著胡亥拱手說:“臣無能,沒能完全陛下囑托,已無顏再立足於朝堂之上,望殿下能夠許臣為陛下守墓,亦或是告老還鄉!”
胡亥聞言臉上湧現一股悲色,他聲音哽咽的說:“武威侯,父皇馭龍賓天,大哥與大將軍又先後追隨父皇、離吾而去,難道武威侯你也不願輔佐於吾麼?”
“殿下,實非臣不願輔佐殿下。”林躍搖頭,聲音悲愴的說:
“臣幸得陛下擢拔,身居要職,感激涕零。
然陛下托臣以重任,臣卻無功而返,臣愧對陛下,臣著實無顏再麵對陛下的在天之靈,更無顏麵對殿下與滿堂諸公。
還望殿下能削了末將的官職,讓臣以負罪之身前去為陛下守靈,亦或是許臣返回封地,日夜為陛下祈福。”
胡亥沉聲說:“武威侯,吾尚年幼、不通國事。吾能切身體會武威侯之痛。但此恰逢多事之秋,焦頭爛額之際,還願武威侯能相助於吾!”
林躍再度拱手說:“臣愚鈍,難以勝其重任,還望殿下收回成命。”
胡亥臉上未有絲毫異色,他繼續勸道:
“如今內有異人蠢蠢欲動、伺機作亂,北有蒙古、匈奴等異族雖敗、但卻實力尚存,西域諸國虎視眈眈,嶺南征戰不絕。
若是武威侯執意歸田,無疑於是自斷了大秦一臂!”
林躍聞言仍是猶豫著說:“殿下,滿堂諸公皆有經天緯地之才,軍中諸將更是驍勇善戰之輩,臣告老還鄉,非自斷大秦一臂,相反是為殿下騰出位置,選拔良才!”
胡亥聞言麵帶笑意的說:“武威侯,你可知父皇是如何對吾說的?”
林躍望了一眼棺木的位置,隨即搖了搖頭,“臣愚鈍。”
胡亥嘴角浮現笑意:
“父皇大行之際時曾對吾說,武威侯林嶽,先隨蒙卿定匈奴、後輔佐任囂征嶺南,皆戰功赫赫。
領虎賁、統剿異,率碭郡守軍平碭郡梁山作亂,亦是可圈可點。
若林嶽能夠率軍自蓬萊而歸,無論戰果如何,隻要建製尚存,便足以證明其已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帥才。”
林躍聞言挑眉,有些不相信這是始皇帝能夠說出來的話。
“帥才?從阿政的口中說出來,還是說我?”
林躍瞪大著眼睛望著棺木,又望向胡亥,總感覺是這小子瞎編的。
而胡亥尤自滔滔不絕的笑著說,“父皇還說,得武威侯一人,勝得百萬雄兵!”
“假的,這小子滿嘴胡話。”林躍狐疑的望著胡亥,心中想要歸田的心愈發強烈。
麵對始皇帝這種恩必賞、錯必罰的皇帝,還是能夠在大秦朝堂上去混一混的。
可如今這胡亥滿嘴跑火車,妥妥的從一個表麵人畜無害的腹黑小正太,成長為一個笑裡藏刀的少年皇子。
跟在這種人手底下,林躍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待他羽翼豐滿後,怕是第一個就要拿自己開刀。
可以說今日胡亥對自己有多誠懇,他日便將對自己多殘忍!
林躍想到此處,再度躬身請罪道:“殿下,臣自知有多少斤兩,怕是難以擔此重任,怕是要辜負殿下...”
但林躍的話還未說完,便抬頭望向胡亥,滿臉的詫異。
“姐夫!”
“皇姐已率艦隊遠赴海外,離吾而去,留下吾一人麵對這滿朝諸公與陰謀算計,難不成姐夫你也要離吾而去麼?”
說罷,胡亥滿臉真摯的對著林躍施了一禮,沉聲說:
“還望姐夫能夠相助於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