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筆友不在屋子裡,童籌在睡覺,夏流伏在床上寫著家信,見蘭言進來,他坐了起來,道“三缺一嗎?”
蘭言對夏流是存有好感的,他們的感情是在賭桌上建立起來的,對於這個才十九歲、就善嫖慣賭的烏龜王八蛋,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因此他笑道“晚上來吧。筆友呢?”
“上廁所去了,找他啥子事?”
“我想借他的《紅樓夢》看看。”
夏流合上筆,靠在牆上,道“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他不會借給你的。”
“為什麼?”
“你不是說要把淡姐甩了嗎?他說你是無情無義的家夥。也難怪他發怒,他中紅毒可不淺啊。”
“你了解他嗎?”
夏流笑了笑,又搖搖頭,道“其實我也有點兒莫名其妙地恨他,老實說,是莫名其妙地妒忌他。”
蘭言點點頭,表示有同感,道“他有對像沒有?”
“沒有。不過聽說他去年在天水工作時,曾經耍了個女朋友,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吹了。”
蘭言鬆了口氣,問“他家是不是有個廠子?”
夏流搖搖頭,道“那是他二爸的酒廠。”
“他不在酒廠乾,跑到新疆來乾什麼?”
“他說他有他自己的事業。”
“啥子事業?”
“我也說不好,隻聽他常說,寫文章是為了淨化人們的靈魂,辦實業旨在淨化人們的餐桌。”
蘭言笑了,道“我明白了,他這是兩手抓,左手抓精神文明建設,右手抓物質文明建設。”
夏流道“其實,他更適合去做學問。”
“聽說他每天晚上都洗冷水澡?”
“都幾年了。”
這時,筆友回房間來了,見到蘭言,他說道“今中午沒有打撲克?”
蘭言知道這小子討厭賭博,於是說道“怕影響老婆休息。”
筆友笑了“你早就該為淡姐作想了。”
“對了,這本書還給你。”他把書遞給筆友,道,“把《紅樓夢》借給我看看行嗎?”
筆友的笑容凝固了,道“我還在看。”
夏流道“他是幫蘭夫人借的。”
蘭言道“就是,她想看看有價值的書,聽說你這有《紅樓夢》,所以就讓我來借。”
筆友哦了一聲,他從床頭的書堆中取出精美繡裝的《紅樓夢》,雙手遞給蘭言,叮囑道“千萬彆弄壞了。”
蘭言如獲至寶,他忙點頭應是,眼睛卻向夏流眨眨,夏流會意地笑了,如果說借書看的人是個男的,他們明白,筆友是不會如此輕易借出的。出得屋來,蘭言終於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筆友有點兒變態,果真比賈寶玉還賈寶玉。也笑表妹,笑表妹竟然會愛上如此個變態狂,同時他也願表妹能把這個花癡當囊中物取舍自如。
辛吾能騎著破舊的自行車馱著一袋子的掛麵從坡上衝下來,由於陽光刺眼,車速又快,他竟然沒有發現前方有人經過就衝了下來。當他發現蘭言邊行邊看書邊笑時,車子已經到了近前。眼看就要撞上人了,辛吾能臨危不懼不慌,他緊緊地把把把住往右略微帶動,自行車便挨著筆友的宿舍牆體溜了過去。蘭言確實被嚇了一跳,他隻看了看辛吾能,便又繼續趕路。
其實,辛吾能也被驚出一身冷汗,要是自已沒把車把把住而擦著了牆,那麼自己的右手肯定廢了,他禁不住後怕起來。他推著自行車朝自己的小家走去。他們的小家就挨在窯上食堂的西邊不足十米的地方,是單獨的一間小小的磚房,雖然隻有幾平方米的麵積,但也足夠他與表妹住的了。
當辛吾能汗流浹背的將車子推進屋裡時,床上被子裡的異動引起了他的反感。辛吾能知道,表妹又在自我解決問題了,他雖然憤怒難擋,卻並沒有驚動她,隻是默默地放下麵袋,默默地退出門外
頂著炎炎烈日,小夥子們又得上班了。
在磚廠上班,隻要不下雨,無論烈日再酷,都得上班。因為在新疆,冬季來得早,如果夏秋工作不抓緊,產值是完不成的。況且,小夥子們不遠萬裡來新疆打工,也盼著多掙兩錢。因此炎炎烈日他們不怕,他們關心的是工作是否正常。
踢踏,踢踏,史丙宜披著泥裹的黑色中山裝走來,他唱道“明天我就要嫁給你啦,明天我就要嫁給你啦,要不是停電那一夜,才發現我寂寞空洞······”
白善正給變成黑色的藍白相間的襯衣打著疙瘩,道“六娃子想婆娘都想到上門了,我看他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仇重嘿嘿笑道“飛毛腿,新疆是個好地方,趕快找個新疆媳婦兒上門。”
尖嘴猴腮的曹壽智笑道“李老表,你又在幫大師傅提茶水。”
李人國道“是大師傅叫提的。”
郭瓊英是個大嗓門,道“我們李老表是個好人。”
未而語嘿嘿笑著,道“向同誌學習。”
筆友接口道“都是上班順路提上,也省得人家大師傅辛苦。”
遠處,一個黑影正手舞足蹈。原來是夏流,他正在唱歌,童籌注意聽他唱的卻是青春少女是樣樣紅,我愛你到發瘋······聲音委婉動聽,語意誘人亂性。童籌跑上前去跳起來給了他一巴掌,罵道“下流東西,成天儘淫想。”
夏流被打痛了,他心中冒火,道“臭錢罐,你那點不舒服?”
童籌道“我就是看不慣你。”
夏流道“毬請你看。”
鼟鼟鼟······甄可林發動了推土機,嗚楊忠祥啟動了磚機,人們很快各就各位進入了角色。磚機上的工作人員,除了供土的銀愛珠與李人國兩人在烈日下外,其餘人都在新搭的棚子下麵,由於上麵鋪的是胡楊新枝,人在棚子下麵倒顯得格外涼爽。
磚坯出的很快,弟兄們跑得更快,他們的汗水流的就愈多。童籌落湯雞一般剛把第三車拉走,與楊忠祥換著活乾的史義旭便又尖聲吆喝起來“二流子,快點。”夏流於是飛車推進,一口氣還沒有緩過,車已經裝滿,於是他又“嘿起嘛喲嗬”叫著號子拉車走了,於是機口又出現空檔。仇重叫道“飛毛腿,莫車了。”
史丙宜卻從一旁閃了出來,笑嘻嘻地飛車推進。剛裝三板磚坯,白善趕到,見是史丙宜搶了自己的序列,一張黑臉更顯陰沉,道“六娃子,你又超老子的車啊!”
史丙宜笑道“跑得有這麼快哩。”
“你娃娃跑得快架倒得快。”
白善終於出車了,第一板磚坯還未切出來,便聽得“嗤”的一聲響,原來輸送帶被撕裂了一尺多長的一道口子。灑水的史五來忙叫停機,於是大夥兒休息,自有湯吉勝去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