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家信_燕飛燕舞燕滿天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一一三回:家信(2 / 2)

辛吾能對銀富香幾近麻木,他對自己曾經有過的夢想感到幼稚可笑。如果說之前還對表妹存有愛意的話,恐怕也是建立在他們的初戀上,畢竟初戀是甜蜜美麗溫馨的,初戀使他們經曆了太多的人生第一次,而且初戀也使他們走向成熟,因此初戀是刻骨銘心的。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纏綿思儘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年時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前天,在眾目睽睽之下,銀富香隨郎中郎而去,他終於開始正視之前的風言風語了。原來傳說都是真的,隻因自己被初戀的彩帶蒙蔽了心扉,不相信自己被綠,原來自己一直頂著綠帽兒卻不自知。他心痛如絞,他愛恨難消,與自己青梅竹馬願與自己私奔的表妹,怎麼這麼快就變心了呢?愈想到初戀的溫馨甜美緊張刺激,他就越發的悲怨哀歎。他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就把自己的新初獻給了這樣的女人自己今後將以何麵目去麵對願與自己步入神聖婚姻殿堂的女子?

孤枕偏生蝴蝶夢,吟鞋怕上鳳凰樓。此景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罷了,罷了!一切就當虛夢一場吧!收拾好心情,重新開始吧!

當銀富香拎著包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正吃著飯。對表妹的歸來,他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話“吃晚飯了嗎?”問過之後他才覺得多餘,這個時候她豈有不吃飯的?銀富香嫣然一笑,平時少有的嫵媚之情儘顯露出來,道“我正餓得慌哩。”

辛吾能“哦”了一聲,機械似的盛了一小碗麵條遞給她。銀富香隻是淺淺地吸了兩口湯汁,便放下碗,從包裡拿出一套白色的純棉丅裇,道“表哥,這是我專門給你買的衣服,試試。”

辛吾能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沒有吱聲,他心裡明白,這是她用彆的男人的錢給自己買的東西,而且根本就不是衣服,而是一根逐漸被染綠的頭巾圍脖。他愈發受到奇恥大辱,他轉身想出屋去,銀富香突然一下子抱住他,聲音有點顫抖,幾近哽咽,道“表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隻想趁著年青多撈點錢,我求求你彆不理我好嗎?”

辛吾能心中的愛雖逝,情未滅,他沒有去掙脫表妹的擁抱,良久,說道“阿香,你是我表妹,終究是我表妹。在這裡我們舉目無親,我不會不理你的。”

銀富香破啼而笑,她拉著辛吾能坐到床邊,幫他脫下衣服,給他換上那純白的丅裇,圍著他看看,笑得也有幾分純潔,道“這樣子才顯得男人氣質嘛。”說著順手息滅掉了燈光。

夜,總是在人們的睡夢中匆匆而過,晨曦總是在人們的美夢正酣時到來,應該說當每次太陽升起的時候,新的希望也就來臨了。清晨的微風伴著泥土的芬芳氣息迎麵拂過,總是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這樣的心情卻不能長久,就在早飯後小憩時,李人國與童籌去小隊上取信回來,他們可是滿載而歸的,幾乎是人均一封信。寧靜沉悶的午間瞬時便熱鬨了起來,眾人各自看著家信,或是哀聲歎息,或是眼目呆滯,半響難有歡聲笑語。多日不曾得到家書,如今卻得到如此信息,怎麼能讓人高興得起來呢?

“阿友,”吳芷見任筆友望著天空怔怔發呆,問道,“你又沒結婆娘沒立家,能有什麼天大的事不愉快呢?”

“我二爸的酒廠出事了,差一點就倒閉了。”

原來,任筆友的家信是廠子寄來的,因為聯營公司造假五糧液和劍南春,被工商行政執法部門查封,雖然最後得以平安了結,但廠子卻受到極大損害。信中略顯悲觀意境,更甚是幾家經銷商攜酒跑路,廠子麵臨資金鏈斷裂的危險。雖然前幾天托關係在銀行貸得了一筆錢,但年底前就必須得歸還,現在隻寄希望年前能收回部分貨款。信中要求他能提前回公司,幫著公司共渡難關。

白善突然關心起任筆友來了,道“阿友,那你快回去吧!”

童籌也說道“是啊,那你快回去吧。”

沒想到仼筆友因這封信竟博得了眾多少男小夥們的關心,都要求他趕快回去振救公司。

任筆友笑道“要收貨款的這戶商家,和我們簽的是代銷合同,付款的最後時期是元旦節前夕,因此提前是要不回貨款的。我算了算時間,收回代銷商的貨款還貸款在時間上剛好吻合,因此還貸款的事不愁。現在愁的是廠子的戰略路線模糊不清,這才是最要命的。”

吳芷道“那你就更應該回去。”

眾人附和“就是”。夏流說道“萬一你那代銷商也跑路了咋辦?”眾少男小夥們又附和“就是”。

“不會的,我信得過他。”任筆友笑著,道,“不過我會先給他們寫封信回去,看他能否提前付款,這樣就最好了。”

眾人都在關心任筆友的去留,把自己涼在一邊,楊忠祥心中難受,終於忍不住怨氣道“媽那個巴子去,當官的太汙了,我們家四口人的提留款要六百二十多元,還有集資修路款人均六十,六月三十號之前就得交清,要不然遲交一天就得交百分之五的滯納金。”

吳芷也憤恨不平,道“交個屁,老子不給。”

史義旭說道“那幫人問你父母要,才不管你給不給呢。”

楊忠祥吐出一口濁氣,道“要是老子在屋裡,他休想收老子一分錢。”

任筆笙道“彆忘了,你已經來新疆了。家裡的三八六一九九部隊根本不是那幫人的對手,打不過,罵不贏,還不隻有任他們宰割。老子昨年生二胎交了兩千元的罰款,今年又突然說還得再交八百元的罰款。媽喲,要是每年都收,我就隻有舉家外逃了。”

李人國罵道“那些狗日的真他媽黑,簡直就是吸血鬼。”

未而語也有同感,好不容易給幺兒子攢的結婚的錢,如今把提留款集資款一除,又沒餘下多少了。他的家信中說,幺兒子訂婚報期,還差一千五百元錢,要他趕快寄回家去,不然這門親事又得告吹。他清瘦的臉龐流露著無奈的表情,道“不得不說現在對我們農民來講是近幾十年來最黑暗的年代,時代雖然窮,但卻沒有這麼多的煩心事。”

史義旭的父母也向他們催要提留款,說再不寄回去,種他家土地的那家人就不種他家的土地了,要給他荒起。他也是沒好氣,苦笑道“舊社會是佃戶租地主的田地種,給地主交租金,如今新社會就是好,我這個二皮臉地主還倒貼租金給佃戶,求他種地。”仇重的老母親托人給他寫了封信,說自己身體不好,都兩個月沒有打回牙祭了,她希望兒子能給自己寄點錢回家,一來繳提留款,二來買點藥治病。仇重滿臉愁雲,道“現在不光是生養我的老媽是我的累贅,連這曾經是希望的土地也都成了我的負擔了。媽的,送人都沒誰要的累贅,如何才是個頭啊?”曹壽智的家信沒有向他要錢,隻是說銀行貸款到期了,若再無力還貸,銀行就會用他家的耕牛頂債。夏流的父親所工作的水泵廠進行改製重組,若果想要保留職位,就必須向廠裡交納兩千元的保證金童籌的家信沒有說什麼具體事件,隻是勸他多掙錢多存錢,將來自己娶媳婦好用。

“哎!”史丙宜無端的歎了口氣,他沒有收到家信,仿佛被親人遺忘了。但他明顯沒有眾人的苦惱,淺淺一笑,道“錢錢錢,命相連!走哦,找郎老板借錢去。”

李人國的家信是唯一沒有提錢的,信中勸他生活開好點,要保重身體。他笑道“走哦,吃大盤雞去。”

史五來看著兄弟們雖然個個憤恨不平,但卻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家信,不由的嫉妒羨慕恨起來。他知道,家信最重要的一點在於它捎來了家的平安與親人的健康的信息。人生一世,還有什麼比親人的平安和健康更重要的念想呢?他也被家給遺忘了?他明顯地感覺到了孤獨與寂寞,妻子一直未與他來信,他不知道家中的情況如何,家人是否安康。也沒有兄弟們與他說話,兄弟們似乎也忘了他的存在,被遺忘了的人隻有形影相吊顧影自憐,他自覺呆下去無趣,便默默地朝辦公室走去。

見史五來消失在屋後坡上,李人國忍不住牢騷怨恨道“還想著我妹妹給他寫信,他心中有這個家嗎?找的錢不往家裡寄不說,每年的車費還要我妹妹給。我妹妹一個女人在家帶兩個孩子,種六人的土地,還照顧孝敬他父母,她有那閒心給他寫信嗎?”

未而語一提起史五來,也顯得生氣,道“每年他沒少找錢哦,可卻很少往家裡拿錢。”

童籌道“他存私房錢了。”

“存私房錢還好呢。”史義旭道,“他的錢喝酒了,賭了嫖了。”

夏流尖桑子說道“不嫖不賭,對不起父母。”

大夥一心想著錢,也就沒有心思上班了,便都三三兩兩地朝辦公室走去,去找郎老板要工資救急。

這時,廠部的高音廣播突然傳來了郎老板的聲音“通知,通知,各位職工,聽到廣播請速來辦公室領四月份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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