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洲低笑一聲，接著從被玫瑰擠滿的車後備箱角落裡扯出來三個略顯寒酸的兒童節禮物，遞給三兄妹，“東西一樣，每人一個。”
十分敷衍。
三兄妹不約而同扯出一個有點假的笑，“謝謝爸媽。”
2聖誕初雪
周六，平安夜。
京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陸歸心在床上賴到中午十一點多，起床，打開窗簾，就看到大地變成雪白，窗外風卷著雪落下，一片冬日盛景。
樓下，花園裡紅玫瑰在冰雪裡盛開，紅與白互相映襯，冰潔乾淨，熱烈豔麗。
陸歸心不知道她爸爸是用了什麼辦法，讓隻能在溫暖濕潤環境中生長的玫瑰，在冬天開花。
就像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爸爸每年初雪，都會強迫媽媽在院子裡看他堆雪人一樣。
……
顧芒穿著黑色羽絨服，圍巾在脖子繞了幾圈，把臉遮了一半，睫毛上落了雪，冰肌玉骨。
她雙手插兜站在已經堆好的雪人麵前，“頭歪了。”
“歪了麼？”陸承洲站到雪人正前方，看了看，“好像是有點兒歪，我挪挪。”
說著，他直接雙手把雪人的頭拔下來，似乎勁兒有點大，雪人頭直接被捏爆，砰的一聲，一塊一塊碎了滿地。
顧芒“……”
陸承洲雙手停在半空，眉峰挑了下。
“你已經捏爆兩個頭了。”顧芒淡淡道，漆黑帶雪的眼睛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不行就直說。”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再試一次，以前都能堆好。”陸承洲蹲下就要繼續堆雪人頭。
顧芒不想再看他浪費時間，拉住他，扯下他手上的黑色手套，自己戴上，親自動手。
陸承洲也半蹲下，胳膊撐在腿上，看著她乾淨清冷的側臉，唇角勾了勾，然後拿出手機，拍她堆雪人。
樓上，陸歸心拿著手機，點開微信朋友圈，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爸爸的最新動態。
下雪了，今年是老婆給我堆雪人
下麵很快有了評論。
乾媽她還有這心情？
乾爸回複乾媽不知道我的院子裡今天會不會出現一個雪人。
秦放叔叔平安夜快樂，除了拍照的和樓上的。
陸歸心“……”
她放下手機，去洗手間洗澡。
等她出來，再去窗邊。
樓下，兩個雪人靠在一起，頭上也已經畫了五官，是兩個大大的笑臉。
稍矮的雪人手裡握著一支紅玫瑰。
陸歸心看出來了，她爸爸故意的，想讓媽媽親手給他堆個雪人。
……
下午。
三層樓高的巨大聖誕樹被運進陸園主彆墅，帶著很多的已經包裝好的禮物。
每年爸爸都會買一棵聖誕樹，一家人一起裝飾。
從小接觸陸園濃厚的節日氛圍，讓陸歸心覺得，隆重有儀式感的過每一個節日，是理所當然的。
到了晚上。
陸歸心站在三樓，把聖誕樹頂端的星星放上去，裝飾大功告成，她笑起來，看著星星，心裡許願。
希望陸歸心喜歡的人，和喜歡陸歸心的人，平安健康。
陸繼行在下麵給她拍照，喊了聲，“陸歸心！看鏡頭1
陸歸心戴著麋鹿發箍，轉過來，笑著，小手衝鏡頭比了個心。
陸繼行拍完，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彆墅的落地窗簾也換成了聖誕紅，此刻拉開著，能看到窗外風雪加劇，白茫茫一片。
和彆墅裡的熱鬨隔絕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陸歸心去自己臥室拿了相機，在三樓給大家拍照。
樓下，所有人都在聖誕樹下，拿著印著雪花麋鹿聖誕老人的紅紙上寫自己的願望。
陸歸心拉著焦距，拍到陸承洲身上時，她頓了頓。
不是她偷看爸爸的願望，行草的毛筆字有點大，在鏡頭裡十分清晰。
我要她永遠精致有儀式感，永遠覺得和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有意義有回憶，永遠期待明天。
3童話
陸承洲和顧芒除夕當天，還在忙項目，一個在十四所，一個在醫學所。
陸繼來在陪賀清月。
陸歸心去超市買東西，陸繼行隻能跟著她。
父母不在身邊，陸歸心在貨架上拿東西都放肆很多。
整整一推車的零食，飲料，雞尾酒。
幾個酒架被她逛了個遍。
陸繼行看著塞到推車角落的兩瓶酒，再看看還在挑酒的小女生，“陸歸心，你彆逼我告訴爸媽你偷喝酒，還是垃圾酒。”
陸歸心拿了瓶果酒，看著上麵的英文介紹，滿不在意道“那我就隻有一個哥哥了。”
陸繼行胳膊撐著推車扶手，哼笑一聲，“你有骨氣以後彆讓我給你背鍋。”
“哎呀，二哥，我保證，我買回去隻在自己房間偷偷喝一點點。”陸歸心專心的挑著酒，“而且這也不是垃圾酒，一瓶十幾萬呢。”
陸園的酒室她又不能進去。
陸繼行覺得的他就應該偷偷早個戀，不用帶小屁孩出來逛超市。
陸歸心一瓶一瓶酒看過去，突然看到一個很漂亮的酒瓶，帶著細閃，她正要抬手去拿。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搶在她前麵，拿走了這瓶酒。
陸歸心眉間蹙了下，抬眼看向搶酒的人。
男生穿著黑色的簡單棉服，胸口是計算所的所徽。
和陸繼行差不多高，一米八以上，身形清瘦。
脖頸修長，喉結線條鋒利明顯，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壓著細碎的黑發。
拿著酒的手脈絡分明，青筋微微凸顯，骨感有力，很漂亮的手。
男生拿了酒便轉身離開，似乎在打電話，他說“嗯，剛從計算所出來……謝謝顧姐姐，我習慣一個人……知道了，祝您新年快樂。”
陸歸心看著他，隻一個背影，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意，生人勿近的孤獨疏離，是她從來沒接觸過的。
酒被搶就被搶了吧，先拿先得，規則。
等男生背影消失在貨架拐角，陸歸心收回目光，重新開始挑酒，“哥，一個人過年，會怎麼過？”
陸繼行嫌陸歸心挑酒慢，開了一局遊戲，懶懶回她，“孤獨又自由的神，想乾什麼乾什麼，至少不用陪你這個小學生逛超市。”
陸歸心沉默了一秒，麵無表情的看向他，“我初一了。”
陸繼行挑眉，瞅她一眼，“哦，你還知道自己初一？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在乾什麼知法犯法的事？”
陸歸心直接抱了兩瓶最貴的酒，塞進推車裡，扭頭就往前走。
陸繼行扯了下嘴角，“人小脾氣還挺大。”
……
陸歸心沒體會過一個人過年的感覺，也很快忘了超市被搶酒的事和人。
她隻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歡人多，但很喜歡除夕夜的陸園。
跨年鐘聲敲響的那一秒。
一陣巨響。
陸園上空接連升起彩色煙花，陸續不斷的在空中砰的炸開。
整個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橙紅流光照亮，仿佛一場盛大的流星雨。
多年至交的一群人在漫天絢爛的煙花下，再一次的，一起跨進新年。
陸歸心捧著相機，錄完視頻後，鏡頭對準了顧晦，喊了聲，“小舅，看這裡，笑一個。”
孤身站在一處空地的顧晦臉側過來，哪怕是過年，眼神裡的冰冷陰霾半分不減。
顧肆突然出現在鏡頭裡，在陸歸心按快門的那一秒，一胳膊摟過顧晦的脖子。
動作太突然，連一貫臉上沒有多餘情緒的顧晦，也出現了一絲窒息的痛苦。
顧肆在笑。
顧晦掙開後，從桌上拿了餐具刀，脫手飛了出去。
顧肆連忙側身，餐具刀幾乎是擦著他的衣服劃過去。
然後他轉頭看著深深紮進玉石地板，以餐具刀為中心，四分五裂的整塊地板，靠了聲，“你謀殺親哥啊1
陸承洲摟著顧芒走過來，看了眼自家一塊上百萬的地板，單手滑進褲兜，下巴一指，“記得賠。”
賀一渡和秦放騰蛇應龍他們一群人也跟了過來。
孟今陽笑著說“碎碎平安。”
陸歸心又對著那張四分五裂的破碎地板拍了張照。
她拿著相機，一張一張劃過去查看，最後停留在顧芒和陸承洲看煙花的側影照片上。
媽媽在看煙花，爸爸在看媽媽。
她拍的有關爸爸媽媽的所有照片裡，爸爸的目光永遠都在媽媽身上。
……
法定年假結束後。
陸歸心跟著陸承洲和顧芒回到帝苑。
兩人回歸工作。
陸歸心能見到他們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連小烏龜都被她爸爸帶去十四所了，上下班都帶著。
隻留下她爸在帝苑給小烏龜布置的，占了小半個陽台的人造豪華生態園。
小烏龜的人造豪華生態園入口的位置，還貼著一幅紅色的小春聯。
她舅舅還因為這事兒感慨過。
是一隻上過飛機，坐過遊艇，出門豪車，吃香的喝辣的，沒事趴在自己豪華生態園曬太陽的龜太子。
比人活的都舒坦。
……
陸歸心把自己手裡的事完成，又將大家過年拍的照片在暗室裡全部洗出來，每人寄了一份。
接著打了兩天遊戲。
覺得無聊，就想去鬼街玩玩兒。
她長高了，衣服變小了。
想了想，她去顧芒的更衣室找衣服。
這是她第一次進顧芒的更衣室。
室內麵積龐大且奢貴，水晶燈高吊，流光溢彩。
左手邊掛滿了衣服，顏色大多黑白灰。
右手邊牆麵上是無數張淩亂排布的照片，記錄著很多。
大多數照片隻有陸承洲和顧芒，一小部分會帶著三兄妹。
陸歸心走進去，目光沒有從照片牆離開，一張一張看過去。
遊樂園裡煙花晚會，顧芒坐在陸承洲肩膀上。
去旅行，陸承洲和顧芒站在山頂，風很大，兩人並排站著。顧芒黑色衝鋒衣，鴨舌帽口罩，抱著胳膊把臉彆到一邊，似乎有些不願意拍照，陸承洲摟著她的肩膀。
陸歸心看到這張，眼裡有點兒笑意，這應該是媽媽第一次被強拉著拍照，眉目裡全是不耐煩，還要忍著。
陸承洲把顧芒抱高，仰頭吻她。
初雪，陸承洲用堆完雪人的手故意去冰顧芒，被一個過肩摔，摔進了厚厚的雪裡，在雪地上壓出一個人形輪廓。
海邊……
中間的水晶玻璃櫃裡，擺放著陸承洲這麼多年送給顧芒的所有禮物。
陸歸心看著這些禮物，她知道，這些一定全部是她爸爸親手做的。
情人節的玉玫瑰。
六一的遊樂園。
七夕的看海。
中秋節的做月餅。
初雪堆的雪人。
聖誕節的許願。
新年的漫天煙花……
每一個禮物，照片，上麵都有日期。
時間跨越了很多年，禮物和照片記錄了很多年。
爸爸工作有多忙，她很清楚。
這麼忙的爸爸，卻心甘情願為媽媽做這些。
陸歸心看著滿房間的記錄，懂了聖誕樹下，她爸爸的願望。
我要她永遠精致有儀式感，永遠覺得和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有意義有回憶，永遠期待明天。
因為在遇到爸爸之前，沒有人會給媽媽這些。
爸爸所有的願望都和媽媽有關。
爸爸真的好愛媽媽。
她會遇到麼？
會遇到一個這樣確切的，隻愛她的人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