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阿團做賊心虛,和鄭晏一道,專撿人少的小路,躡手躡腳地摸回薛問的院子。畫屏正在院門口踮腳張望,見兩人滾了一身土回來,忙將他們拉進來,急道“祖宗!這又是去哪兒了?不是說好在彆人家裡收斂些的嗎?”
“彆說了。”阿團飛快地把罩在外麵的裙衫扒下來團成一團塞給畫屏,低聲吩咐道“快去車上拿件乾淨的來給我換上。”
這明顯是遇上事了,畫屏手抖得厲害。阿團這時候反而出奇地冷靜,拉住她的手叮囑“自然些,彆慌裡慌張的,若有人問,就說身上這件染上了不潔。”
畫屏點點頭,儘量鎮定地推門出去,很快取回一件桃花粉的衣裙。
阿團一邊換衣服一邊慶幸。
幸好,這年頭女眷外出時,慣常備著另一件衣裳,若用飯時不慎濺了油點,或者用茶時濕了裙裾,立刻就能換下來。
外麵,雲二月等得有些不耐煩,隔著屏風問“這是怎麼了,一回來就奔馬桶,半天也不出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嗯……好像是……”阿團故意捂著肚子苦著臉出來,雲二月果然問起怎麼換了衣裳,她皺起小鼻子,豎起手掌扇風,不好意思地解釋“染上味道了嘛。”
因阿團“鬨肚子”,加上薛家來了貴客,這一場入學儀式不得不虎頭蛇尾地匆匆結束。
直到回了雲家,阿團才確信,原來薛家的貴客竟是太子。
一連多日,阿團都竭力表現自然,入夜後卻有些惶恐。畢竟,太子不僅僅是鄭叔茂的老板的兒子,更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掌有生殺予奪的權利。
那一場衝突,至今為止,也隻有她和鄭晏兩個人知曉。
雖然當時沒讓他看見臉,事後又換了衣裳,但到底經不起深究。阿團不怕彆的,隻怕連累了家人。
阿團就在這樣不安的情緒下進了薛家閨學,過了好幾天才漸漸摸清薛府的格局。
薛府兄弟兩個感情好,父親去世,姐妹們各自出嫁後也沒分家,買下了左鄰的宅子,外麵看上去是兩個府,其實裡麵是打通相連的。兩邊都是四進院,總得來說,有些像麻將裡的八筒。
花園子也小得很,連侯府的一半都不到,要不是有繁茂的花木遮擋,站在門口踮腳一望,恐怕就能看見儘頭的院牆。
鄭將軍府趕在立冬前修飾一新,新家同樣有小花園和荷塘,雖然規模比不上承平侯府,但好歹大大小小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反而比在侯府時住得更為寬敞舒心。
阿團也分了一個獨立小院,離荷塘很近,院名取的是湍苑。
原本阿團不過是偷懶,拿自己的名字嵌進去就完了,但鄭叔茂聽後,誤以為是“長瀨湍流,泝江潭兮”的湍,居然摸著下巴笑稱不錯,阿團性子急躁,這院名倒也符實。
一家二十口人在承平侯府過完最後一個團團圓圓的中秋之後,除大房外,另外三房都陸陸續續地搬離了侯府。
鄭伯榮果然起了歪心思,他還不曉得錢氏的狠毒,居然每日去鄭老侯爺和錢氏跟前請安,話裡話外流露出的意思都是兒子不忍二老孤苦無依,願意留下來侍奉左右。
錢氏被拘在福壽堂後麵的小佛堂裡,早已耐不住性子,趁此機會,暗暗慫恿鄭伯榮去鄭老侯爺處為她說情,解了禁足令。
鄭伯榮想著,倘若自個兒真說動了老侯爺將錢氏放出來,自然成了錢氏眼裡的功臣,那麼投桃報李,錢氏必定會幫自己在老侯爺跟前美言。
人都留在侯府了,沒道理爵位留不住,鄭伯榮胸有成竹地笑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合作,鄭伯榮不僅自己殷勤得很,還試圖帶著妻兒一道去請安,以示誠心。
這天散了衙,鄭伯榮換上家常的寬袖袍衫,細細梳理過寸長的山羊胡,久違地去了馮氏房裡。
馮氏正在側間抱著六少爺輕輕搖晃。
她自從鄭月璧出嫁後,就和鄭伯榮分房睡了,有了六少爺後,馮氏令人在正屋隔壁的側間裡安了一張小床,六少爺就睡在那裡。
反正鄭伯榮小妾、通房有的是,不愁沒有地方睡。好容易趕上主母不轄製,她們且逮著機會使勁蹦躂呢。
鄭伯榮一腳踏進正房,說說笑笑的丫鬟仆婦立即噤聲,仿佛人人都有了十萬火急的差事,拿抹布的、拿雞毛撣子的、拿茶壺的、拿繡花繃子的,眨眼間退了個一乾二淨。
鄭伯榮站在正房門口,連個打簾子的都沒有,氣得低罵“這還有沒有規矩了?”
馮氏隔著窗戶縫看見,嘲諷地嗤笑一聲,她早聽人回稟過了,可就是不想理會這等混人!
等了一會兒,便見鄭伯榮憋氣地自己掀簾子進來了。
屋裡彌漫著一股子奶腥味,鄭伯榮清了清嗓子,馮氏無動於衷,背對著他拿小布老虎逗躺進搖籃裡的六少爺,六少爺這會兒睡飽吃飽,正是精神足的時候,嘻嘻哈哈地伸手去夠。
到底是盼了多年盼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