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令性站直了身體,卻有些發呆,喃喃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得留守之讚,老朽死而無憾!”
這句話乃是幾十年後的範仲淹的《嶽陽樓記》中的句子,雖然沒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出名,但是在為官之道上,比之更為規範。
在後世的數百年中,無數官員都以此為標杆。
在這個時候跟蔡令性說出來,對他的震撼可想而知。
趙德昭對官員們紛紛點頭示意,卻去親自扶起了幾位普通的豬倌。
他們哪怕是主管,也都是普通百姓,第一次見皇子,忍不住跪拜。
趙德昭對官員可以疏離,對百姓,卻必須要以親和為主。
幾位豬倌被趙德昭扶起,依舊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麵。
趙德昭笑道“大宋初立,百廢待興。這天下是我趙家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我身為皇子,要為大宋殫精竭慮,爾等身為百姓,同樣亦為大宋做出貢獻。望爾等今後兢兢業業,為我大宋效力。”
一位豬倌又忍不住跪下,低頭抵地道“能見皇子天顏,得皇子勉勵,小人這輩子足矣。”
趙德昭笑道“聽你說話,可是識的字?”
他低頭道“小人度過五年私塾,識得幾個字,會算數,如今忝為豬場文書。”
趙德昭道“人有高低,事無貴賤,能把一件事做好,就是能耐。”
蔡令性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回身說道“下官隻是讓人告知皇子豬瘟,卻不曾想,皇子竟然親自到此。此地醃臢,皇子……”
趙德昭扶起了跪地的豬倌,回頭笑道“無妨,嘗人間百味,知世情冷暖,才是人之大道。”
“嘗人生百味,知世情冷暖。留守大才,一字一珠璣,老朽佩服。”
趙德昭笑了笑,並沒有因此而自得。自己都快兩百歲了,比其他人又多了三世閱曆,千年知識,一切看的都平淡了。
被簇擁著進入了豬場,腐臭味就濃鬱了許多,眾人忍不住掩鼻,可趙德昭如同沒有聞到這些味道。
四下看了一圈,趙德昭登時就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這豬瘟不是後世的豬瘟,而是豬的寄生蟲病。
這個豬場也是按照趙德昭給的圖紙建造的,一個個豬圈,小豬十二隻一個豬圈,大豬六隻一個豬圈,分開飼養。
除了種豬圈,不管是公豬母豬,從小就被閹割。
豬圈有半圈屋舍,半邊露天,跟後世農村的豬場區彆不大。
前排喂養,兩排豬圈中間是個傾斜的坡度,清掃豬屎,然後用水下衝。
按說這樣應該可以避免豬瘟,可是豬圈依舊是土地,這裡又在灘塗地,一下雨,豬圈就變成水塘。
宋代到處瘴癘橫行,寄生蟲更是泛濫,這裡沒有進行過消毒,幾乎所有的豬都有寄生蟲病。
現在的豬可不是後世那種白豬,隻有黑豬。黑豬身上的豬鬃猶如鋼針,一根根豎起。
每隻豬都瘦的可憐,大部分豬都能看到骨頭頂起的骨節。
雖然有了豬圈隔離,可是如果不能避免相互傳染,這豬圈就如同白建了。
趙德昭看了一圈說道“南城水泥廠已經開始出產水泥,石灰,蔡刺史後日去節度使府,我會給你開一張批條,先將豬場的地麵用生石灰消毒,然後用水泥硬化。
還有磺胺,明日我也會給你一批,拌在豬食裡麵喂豬,除去腸蟲,然後為豬清洗。
今後豬場要注意防水,既然建立了豬圈,就必須要完全隔離開來,切不可讓豬圈之間的病菌繼續蔓延。”
蔡令性問道“生石灰殺毒倒不新鮮,不過水泥硬化是什麼?磺胺又是什麼?”
趙德昭道“磺胺就是上次爆炸之後給受傷兵士用的神藥,至於水泥,明日你就知道了。”
蔡令性驚道“神藥,給豬用?!”
前幾日的爆炸,磺胺發揮了神奇的作用。這個時代的人沒有抗藥性,雖然是純度不高的磺胺,副作用還很大,但是,大部分傷員都沒有感染。
等於說,隻要當時沒死的輕傷員,哪怕燒的麵目全非,也活下來了。
至此,神藥之名就傳遍了整個漢京,現在世人皆以神藥稱呼磺胺。
聽到要給豬用,蔡令性立即說道“萬萬不可,人求一劑皆難,豈可浪費在豬身上!”
趙德昭笑道“無妨,如今磺胺副作用過大,所以還沒有大力推行,最多一兩年,我就能讓大宋無論將士還是百姓,都能以廉價購買到磺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