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
男同學又說“我們實驗室裡的同學都可崇拜他啦,聽說他大學主修的是心理學,研究生讀的金融,博士在日本留學的,前幾年剛回來。”
坐在周潔右邊的一位女同學也忍不住說“他看著年輕,是因為長了一張娃娃臉,其實已經三十歲了。”
周潔又看著她,她在看見周潔的臉時一愣,隨後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說“你也長了一張娃娃臉啊。”
“我25了。”他說。
周潔再看楊黎時,心情明顯不一樣了,男同學的那句“他大學主修的是心理學”讓他心生忌憚,他下意識地想避開他。
周潔排在第三位演講,他開始前把自己的答辯報告遞給老師,然後連上設備,站在一旁等老師發話。
幾位老師湊在一起討論,他在一邊低下頭,安靜地聽著。
這時楊黎把他的報告扔在桌上,嘲諷似的說道“寫的什麼東西,研究生就寫出來這個?”
周潔心裡狠狠地一縮,他沒想到這位老師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不過他也確實沒說錯,他一門心思隻撲在製作幻燈片上了,何況這幾天他整夜地做噩夢,報告也就是應付差事地胡亂寫寫。說到底他太小看老師了。
他連連點頭哈腰,一臉知錯的樣子。
“沒認真準備吧?”楊黎問他。
周潔抬眼看他,他發現他的眼睛像自己所教過的那些孩童般清澈,可是他盯著自己看時,周潔感到自己像是被窺探到心底的秘密一樣暴露在日光下,他昨晚虐待了一隻貓。
他舔舔嘴唇,又低下頭去。
答辯分數出來了,他得了八十分,三位女老師給他打了七十多分,而楊黎卻給他打了八十多分,他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楊黎第一次給他打的分數是七十九,第二次是八十一,他有點困惑,他想也許是自己的幻燈片做得好。
“怎麼樣,聽說是我導師審得你們?”劉孟飛在實驗室問他。
周潔聽見他這充滿歧義的話,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反駁,他確實被楊黎審判了。來自心理學者的審視讓他心驚不已。
他說“倒數第二,你們老師還挺認真的。”
劉孟飛拍拍他的肩膀說“他可是有真才實學的,千萬不能抱著僥幸心理。”
他問“你怎麼樣?都有哪些導師?”
“我也是吊車尾。裡麵有你的導師,好說話的很,犯錯了也不苛責,隻是指出來讓我們改正。”劉孟飛說。
周潔點點頭“他一直這樣溫和。”
自那以後,周潔日常去實驗室時不僅躲著陳永平,還要躲著楊黎,他知道他的辦公室就在陳永平旁邊。所幸的是,他一直不怎麼見到楊黎,劉孟飛告訴他,他不常來學校。
周末,他和往常一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實驗室的同學周末都不過來,他也樂得清靜,他已經在準備重新考個教師資格證,科目依然是語文。走廊裡空蕩蕩的,他聽見鑰匙相互撞擊發出的叮鈴叮鈴的聲響,鑰匙半插在鑰匙孔裡,突然背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嚇得一抖,一整串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嘩嘩聲。
他回頭看,楊黎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轉身鎖門,周潔撿起地上的鑰匙,準確無誤地插入孔中,他在楊黎重新轉過身之前進了實驗室。
他聽見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直至消失,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想起楊黎那雙充滿探尋又孤傲的眼睛。他站起身來,盯著窗外的人行道,北風把樹枝搖得亂顫,地上零零散散落了幾根,不一會,楊黎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他盯著他的後腦勺,視線隨著他的步伐而移動,他在一輛白色的轎車旁停了下來,在口袋裡摸索著什麼,忽而他抬起頭,周潔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心裡又驚又懼,他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涼透了的水,從頭冰到了腳。
他低低咒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