脹,動一下就痛,幾乎不聽使喚的亂顫。
亭亭心急得一頭冷汗,她意識到自己昏倒可能和那個圖釘有著很大的聯係。難道那看自己不順眼的王雅文已經不滿足愚弄她了?甚至想致殘她,致死她?
艱難坐起,她發現一個輕微謝頂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病床腳邊打著瞌睡。亭亭認得他,這是他們班的數學老師,姓陳,叫文慶。是這個學期才從東郡大牌小學調過來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背景,一過來就當上了學校的教導主任。平時老是板著一張乾巴凶狠的臉,經常喊人去他的辦公室訓話,同學們都挺害怕他的。亭亭是班裡的數學課代表,和他還算是有些熟悉了。
這個陳文慶似乎挺敏銳,亭亭剛一坐起,他就睜開一隻眼,繼而整個人清醒了,靜靜的看著她。
“醒了?”
“嗯。”亭亭反應有些遲鈍,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老師,我躺了多久了?”
陳文慶看了看手表,“從你倒下到現在過了2個小時07分鐘。”
“哦,這樣啊。”亭亭生怕她已經嚴重到昏迷幾天幾夜了,聽到這個數字,饒是舒了一口氣。
“咦?老師……我昏倒的時候你在旁邊嗎?為什麼時間會這麼具體?”
“對,我早自習檢查正好經過你們班。”陳文慶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包煙,從裡麵抽出一支。兩指掐起一根,又細又長,煙嘴黃藍藤花圖案質地光澤。
亭亭平時不會注意香煙這種東西,大概是叼著香煙的王雅文形同惡鬼。不過陳文慶手中的這一根,卻讓她覺得這種粗俗的東西也能擁有美感的,實在是有些吃驚。
這個陳文慶又從另一隻口袋裡掏出一隻銀色光澤雕刻精美的火機。他熟練地彈開蓋子,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醫院,就坐在自己的學生麵前。砸吧了一下嘴,陳文慶隨手把煙就丟進了垃圾桶裡,就不再說話了。
氣氛有些奇怪,亭亭覺得她總要開口說點什麼。
“老師謝謝你啊,還專門在這裡陪我……對了,老師,你上午不用上課嗎?”
陳文慶並不回答,自顧自地在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摸來摸去,隨後朝著亭亭伸出手臂,手心展開,裡麵竟是早上的那根圖釘。
“早上你被這個東西紮了吧?”
“……是,老師你怎麼知道的。”亭亭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在老師的手裡。難道在鞋櫃那邊被老師看到了?
“你的椅子我也檢查了一下,這兩件事看來並不是偶然呢。”
亭亭心裡又是一驚,看來老師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處境了。她眼神閃躲,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老師知道這種事情之後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一旦被父親知道了……
陳文慶盯著沉默的亭亭看了一會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問道“多久了?為什麼不來和我反映?”
她不說話,視線朝著床頭櫃子上一條條棱角分明的紋路。
“嗯?”
“額……那個……老師,我……”亭亭支支吾吾,看樣子是想搪塞過去。
“你父親應該快到了,你有什麼不能說的話,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陳文慶伸出胳膊,又看了一眼時間。
得知父親要來,亭亭慌神了,急急說道,“老師,不要和我父親說,我在學校被欺負的事。”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和我說說事情的經過。不過……嘛,我也猜了個大概了。你被其他學生欺負不是一天兩天了吧,覺得我們老師管不了這些對嗎?”
亭亭猶豫著點點頭。
“不想讓父親擔心,想著忍忍就過去了?這還有半年的多的時間呢,要是再發生幾次這樣的事情,你能預料到你以後會如何?”說完,陳文慶緩緩從嘴裡吐出一口氣。
大概是因為他會抽煙,亭亭覺得周圍有一種煙霧繚繞的錯覺。
“為什麼不反抗?嗯?既然覺得彆人幫不了你,為什麼一直容忍彆人欺負你呢?”
亭亭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明白老師在說什麼。反抗?如何反抗?現在的自己已不再和王雅文相欠,當然不會乖乖的被她們捉住,但那王雅文力氣那麼大,又有朋友相襯,想反抗隻會被揍得更慘。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不能反抗,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陳文慶皺了皺眉頭,一臉沉思的表情。
門外好像多了一些躁動,隱約能聽見走廊裡有幾個婦女罵罵咧咧的聲音。門被小心地打開,唐全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
陳文慶和唐全相互點點頭,同時看向了半躺著的亭亭。
“父親……您,來了啊。”亭亭不敢對上唐全焦急的眼神,纖細的手指在胸前交纏著。
“嗯。”唐全走到床前,彎下腰,仔細地看了看亭亭。女兒的蒼白臉色讓他的眉頭鎖了又鎖。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嗯……大概沒有了。”
唐全對她的回答不大滿意,回頭詢問陳文慶,“老師,發生什麼了,你說她突然暈倒是怎麼回事?”
亭亭滿臉寫著緊張,咬著嘴唇,不時抬眼瞥一下陳文慶,生怕他將自己的事情全盤托出。
“中毒了。”
“啊?!”
這陳文慶又把那個圖釘拿了出來,舉到唐全的眼前,說道“她早上在學校踩到這個釘子上了,不知道和這個有沒有原因。我馬上把它拿去給醫生化驗一下成份。”
唐全看著這個圖釘狀的東西一臉驚訝,將它拿到鼻子底下輕嗅兩下,忽然神色大變,怒視著陳文慶。
“你們學校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陳文慶一臉迷惑,反問道“學校有這個不是很正常嗎?”
唐全神情嚴肅,欲言卻還休,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醫生打算怎麼辦?怎麼治?”
“不清楚咯,醫生說,可能還挺嚴重的,說不定截肢也有可能。”
一瞬間,亭亭仿佛泥浴水,火底枝,霹靂晴天。她反射性的動了動自己的右腿,確認到依舊腫脹得酸痛時,她害怕得全身都哆嗦了起來。
“截肢?就因為被紮了一下?那以後自己該怎麼辦?拄拐?父親會怎麼辦?”她如是想著。
她似乎已經預見到唐全的痛哭流涕。她想,大概父親會找學校拚命吧……要求學校賠償,要求學校道歉,其實……這根本不是學校的責任,是自己有錯在先。
亭亭自責地捂住耳朵,她不敢聽到父親的反應,不敢麵對這個事實。
“什麼狗屁醫生?亭亭,我們回家!”
亭亭雖然是捂住了耳朵,但仍是聽見了一些。她看到向自己伸出手的父親,更加無力和恍惚了。“連父親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了……他肯定也是不相信醫生的話,回家吧,就和往常一樣……”她這樣想著。
唐全掀開被子,看了一眼亭亭自腳底到小腿脖的略略發紫,一言不發地將她背到了背上。
“你就這樣把她帶回去了?她的腿怎麼辦?應該還在疼啊。”
唐全不語,背著她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