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玨歸還之時!
亭亭的腳傷好了一周後,她和小胖結識了巷子中的一位新朋友,名叫陸畔。這個陸畔要比亭亭小一歲,和小胖同齡。此人雖在巷子住了有些年份,但每天除了上學,就幾乎足不出戶了,就讀的學校也是遠在十幾裡外的中心小學,亭亭和小胖自然是沒機會見到。而這次三人能成為朋友,這還得虧了一棵老樹的緣分。
在花街巷歪歪曲曲的主乾道儘頭,會分縷成兩條小路,其中一條小路沒有尋常鋪設的青石板,隻是一道在四季常青的早熟禾中踩踏而出的黃土小徑。黃土細軟如沙,塵揚著將行人的視線向遠處帶去,而小路的儘頭,威嚴著一幢敦實的廟宇。廟宇很奇特,據說是幾十年前原始魔術師們用來祭祀的建築,一度荒廢落塵,蛛網密布。但十年前,卻有一家老少搬了些家具進去,足足有八九號人,一直居住到現在。平日裡,男主人每天西裝革履的提著公文包出門,舉止頗有些社畜的牢騷感,他從不回應鄰居們的招呼,低著頭滿臉厭世。女主人是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瘦小女人,偶然帶著一個仆人模樣的姑娘去巷口便利店拾掇些袋裝零食。廟宇的門很大,敞開時,一眼能將四方寬拓的大院瞧個大半,庭中一株黝黑的老槐樹,葉子幾乎全無,隻會在每年春天抽出屈指可數的幾支綠芽。遠遠看上去,錯綜盤曲的黑色樹枝更像是地底下的樹根,是本末倒置般倒著栽下來的。炎夏的傍晚,總會有三兩麵貌相似的老人躺坐在樹下的搖椅上,蒲扇微曳,帶動老人銀絲反光,晃閃過遠處好奇人的眼睛。
亭亭和小胖對這神秘但陰森的一家沒什麼好感和興趣,但兩人卻時常在經過時,癡癡地望著那棵古怪的老樹。亭亭依然記得她剛剛搬到花街巷時,是一個夏天。初來這種古老的巷居,覺得這裡的幽深環境和往前工廠宿舍生活大有不同,迫不及待地到處參觀,誤打誤撞間一頭紮進廟堂裡,這才看到了老槐。
原本兩人隻認為這是一棵樣貌古怪的老樹而已,但隨著時間推移,蹊蹺略顯。某日,他們玩耍過頭忘了歸家的時間,回過神就已是月色罩籠,兩人行到小胖家後院附近時,一陣悅耳的夜鶯嘹亮讓他們隔著那片稀疏的老林望到了遠處的廟堂。這下小胖又來了興致,也不管亭亭願不願意,拖著她就過去了。待到近處,那堂側的圍牆遮不住那棵老樹伸張的樹枝,樹枝周圍透著微弱的光,大概是慢慢升起的月亮光圈。
“好漂亮啊。”小胖指著老樹。一半是發自內心的,原本漆黑光滑的樹枝此時反射著月光就好像披撒著銀華。
亭亭點點頭。這個時間的廟堂肯定是關了門的,他們既不能站得太近,又不能站得太遠,太近了看不到,太遠了看不清。此番情景,勾起了亭亭心中之疑,“小胖,你知道這個老槐樹活了多少年了嗎?”
“不知道。”
“我總覺的這棵樹有些奇怪,像是樹枝長在土裡,樹根露在外麵。從沒見過它長過葉子。”
小胖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少一些悅色,更多一抹嚴肅,“小亭,跟你說件事,你可能會不太相信。但我記得以前的這棵樹是遠沒有這麼高的。”
“哈?”
怎麼看這棵樹都像是瀕死的老樹,花了不知多少年歲才成這般高度。小胖才十歲出頭,怎麼可能目睹老槐顯而易見的生長呢。這樣想著,亭亭表示不相信,“這……不太可能吧。感覺這棵樹隨時都會老死,你看它連枝葉都不長了,怎麼可能肉眼可見的長高呢。”
“是真的!我記得很清楚,我很小的時候,這樹還沒這個院牆高呢。”
“可能是你當時太矮了,看不到吧。”亭亭嗤笑了一下,但後知後覺地沉下臉。確實,從小胖家這邊看過去,如果看不到老樹,那就肯定是被圍牆遮住了,這和身高無關。想到這裡,她忽然憶起自己第一次誤闖院廟的時候,那時的老槐樹好像確實沒有現在這般高大。於是,她一改觀點,“小胖,你好像說得沒錯。”
“對吧。”小胖繼續說道“我還覺得奇怪呢,問過我爸,我爸壓根沒注意到這回事。”
“等等!”亭亭發覺自己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點,“你說,以前這棵老樹還沒有院牆高?”
目測圍牆的高度撐死也就三米,而現在老樹主乾就和牆壁齊平,向上伸長的叉枝將整個樹冠都露了出來。亭亭有些震驚,為何自己沒有早早察覺,一直覺得這隻是棵吊命的老樹,隨時會在某場暴風雨之中潰倒,誰料想老樹還在瘋狂生長著。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先入為主的認為這是一棵槐樹的呢?隻不過是巷子大家的一致稱呼,現在亭亭卻對它產生了懷疑。
“你一家不是一直在這兒生活的嗎?要按目前這樹的生長速度,你父親經曆過這麼多年肯定會發現啊。”
小胖撓了撓頭,“我是出生在這裡沒錯,但我爸媽也沒在這裡待多久。好像他們搬到這裡沒多長時間我就出生了。”
對於老樹,兩人知之甚少,胡亂的猜測到底也隻是徒勞。於是小胖用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手掌,滿眼的興奮,“喲西,老樹調查小隊正式成立!副隊長,咱們找機會來好好調查一波。”
“我可沒說要加入。”
“喂喂喂,你不想知道這樹的秘密?說不定這樹可是少有人知的瀕危物種呢,說不定還是新物種,你不想發現新物種嗎?少不了你的好處的,到時候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羨亭樹’。”
亭亭被小胖神秘兮兮的樣子唬住了,點了點頭。關於這件事,她還是非常好奇的。很快,兩人不說話了,都靜靜地看著從樹杈裡慢慢顯露的月亮。夜色裡,廟宇簷角環連著的片瓦猶如魚鱗一般,泛著櫛比的微光,合著圍牆上枯色的地棉殘骸都潤色生機了起來,整個廟宇看起來又美麗又詭秘。
隔天周日,兩人趁著廟宇大門敞開,東張西望地進去叨擾,裡麵照舊坐著兩個老頭一個老太。小胖非常有禮貌地向他們詢問關於老槐樹的事宜,但卻被白了幾眼後趕出院外。正當兩人生氣著失望而歸時,眼尖的小胖在外院側邊看到了一個蹲著玩枯枝的小男孩,便是陸畔。
小胖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學著地主家兒子那種背手踱步的樣子,弓著胯過去,就是一頓胡吹海捧。這陸畔平時也沒什麼玩伴,隻在剛開始有被嚇一跳的緊張,隨即就和小胖聊開了。兩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一旁的亭亭隻聽著男生之間的話題,一句都插不上,隻能沉默著乾笑。
一開始小胖還和陸畔聊著最新的動畫片,結果聊著聊著,他發現那陸畔果然就住在廟堂裡。陸畔還實話說他一家都住兒,那裡麵的老頭老太是他的爺爺奶奶還有二爺爺(陸畔爺爺的二哥)。於是乎,小胖就順勢詢問了那棵老樹的情況,但起初的陸畔啥都不肯說。不過,看到他那躲閃的眼神,精明的小胖一再追問,使勁拍著陸畔的肩膀,挺身出一派老成模樣,“你就和我說一下嘛,我們可是剛成為朋友,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禮節!知道吧。剛剛我可是跟你說了不少關於我和我家的情況,現在該你了,彆猶猶豫豫的,男孩子,大氣點!”
這陸畔似乎有些不諳世事,好不容易交上個同齡的鄰居朋友,心中甚是喜悅,聽得小胖的一番攛掇,他狠狠心,不顧父親和爺爺的訓誡,將實情一下道出。
原來,這棵老槐樹是陸畔一家的傳家寶,是有靈性的。老樹生長十年便會自然枯死,這時樹乾中間會孕育一棵新苗,新苗會重新長成老樹,如此輪回循壞,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陸畔還說他很小的時候見過那新苗,他記得老樹的樹乾會像被斧子劈開那般自然裂為兩半,裡麵暴露出一小點很不起眼的黑色小團,那小團會忽然抽出一根纖細的小枝,而後小枝逐漸發光,竟是一株無葉的幼苗。那時候他還在被父親抱在懷裡,按理說那個年紀看到的事物早就被遺忘了。但新苗通體翡翠般的光輝就像印記一樣深深的刻在他的腦子裡,連閉上眼睛都會浮現出來。自看到新苗以後,陸畔的父親每天都會削一些樹芽磨成粉末讓他睡前服下,每每都會有一些古怪的夢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