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的金絲雀!
仍舊是在顧公館的臥室內,薑慕晚依舊捧著手窩在沙發裡,仰頭望著顧江年,望著眼前怒火排山倒海而來的人。
清明的眸中難得的帶了些許謹慎與小心翼翼,這在顧江年跟前,是不常見的。
顧江年許是怒火難耐,伸手,將袖子一點點的卷起來,露出精壯的小臂,緊緊鎖著人的目光沒有半分遊離,相反的,越盯著怒火越濃烈。
他抬手,擺了擺,示意蘭英出去。
蘭英明明已經看出眼前氣氛不對,又怎會出去?
“先生……,”她試圖開口規勸。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這是一聲怒火即將而來的警告聲,也是最後通牒,蘭英也深知,自己勢單力薄,根本無力去規勸主人家。
略帶擔心的視線望了薑慕晚一眼,連離開時都是一步三回頭的,好似生怕她出意外。
顧江年立在沙發邊,居高臨下的望著薑慕晚,眼中情緒冰涼,顯然,薑慕晚的那句話刺激到他了。
“得寸進尺?”
五月天,尚且還不到開空調的時候,可薑慕晚覺得,臥室裡冷空氣在四下飄散,竄的她渾身不安。
即便是如此,薑慕晚也不準備就此低頭認輸,剛剛起來的那一點點心思在此時消散了,她望著顧江年,眼含淚珠,語氣僵硬“那得看你從哪方麵理解。”
顧江年不言不語望著她,眉頭緊擰,麵容沉肅。
薑慕晚默了默,再道“從一開始的交易出發,我完全是按照最初的設定在走,不存在蹬鼻子上臉更不存在得寸進尺一說。”
她起了要跟顧江年辯證的心思,而這辯證的出發點跟終結點無疑都是在告訴顧江年,她仍舊不同意去見餘瑟。
“你我皆是商人,按合同行事是商人往來與利益交換的基本守則,即便是附加條件也合該著在一開始就寫進合同,但顧先生現如今所行所做之事無疑是在強行按上附加條件,並且想逼迫著我去執行它。”
你是神,你是自己世界的主宰,但你此時,意圖主宰我,並且還打算給我冠上不親不厚的罪名,說白了,顧先生跟外界那些拿著筆杆子磋磨我的人,沒什麼兩樣。”
薑慕晚一番話,說的平靜,無過多的情緒起伏。
她在及其平靜的控訴顧江年,人人都是上帝,是神明,都是自己世界的主宰,可顧江年此時卻妄想主宰她,望向摁著她的頭迫使她去同意那些傅家條件。
這顯然,不是薑慕晚所能接受的。
她自認為自己的言辭沒有半分不當之處,情緒也並不算極端。
可顧江年卻從這隻言片語中聽出了火藥味。
交易、附加條件,罪名,磋磨、等等詞語都讓顧江年覺得難以接受。
在她的隻言片語中,無疑是在告知自己,婚姻是交易而這場交易遲早有終止亦或是完結的一天,而去夢溪園是附加條件,倘若不去,自己會像個劊子手似的給她按上罪名去磋磨她。
薑慕晚的話不隻是控訴這麼簡單。
控訴可不會這麼紮心。
顧江年依舊緊緊盯著她,眸光深邃灰暗,如一汪深潭,叫人看不見底。
冷峻的目光跟冬日裡的冰刀子似的落在薑慕晚身上,恨不得將她戳的渾身是傷,滿身的窟窿。
他眼目冷厲望著她,咄咄逼人開口道“所以我是罪人,在刻意為難你這個無辜者?”
“商場往來之間附加條件尚且還有可商量的餘地,到了你這裡卻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了?好似我一開口就是為難你,就是將你往死路上逼。”
顧江年臉上蘊著薄薄的怒火,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渾身散發著森冷寒氣,她仍舊望著薑慕晚,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商人?”
簡短的兩個字,蘊含著無限深意。
哪個商人會對你掏心掏肺?哪個商人會把你放在心窩窩裡,哪個商人會日日夜夜的想著對你好?又是哪個商人會無條件的縱容你?
他所做的一切,到了薑慕晚這裡,僅是一句商人就代過去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她這是誅心。
且誅的不見血。
顧江年喉嚨發緊,素來長袖善舞亦有舌戰群儒本事的財閥今日在自己妻子跟前成了一個有苦說不出的啞巴。
他滿腔辯論不敢發,若是提及愛,她定然會來一句我讓你愛我了嗎?
那麼這個問題,兜兜轉轉又回歸了本位,一如那夜她們跌下樓時的。
是啊!
誰讓他這麼窩囊,動心了呢?
誰先愛上誰就輸了,感情本就是個願賭就要服輸的事情,他怪得了誰?
更不能怪薑慕晚心狠手辣。
他現如今的退一步在薑慕晚眼裡,隻怕依舊是強摁牛頭喝水。
行了五十步逼一個人,跟行了百步逼一個人,再被逼者眼中是沒有區彆的,都是被逼,被強摁頭。
他的退一步,不管用。
退回原位,才管用。
退回原位?
哪個原位?
失心之前的原位還是婚前的原位?
顧江年此時,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罷工了,心臟發疼,疼到難以言語。
這就是薑慕晚的本事,讓他站在山巔上,不給他下山的路,左一步是萬丈深淵,右一步也是,不想死,他隻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位,不能動彈,這一切是誰的功勞?
薑慕晚的功勞。
她拿著鞭子,沾著毒藥,隨時等著了結他。
左邊是餘瑟,右邊是薑慕晚,薑慕晚呢?你不能說她心狠手辣,最起碼,她還是通情達理的,他向著餘瑟而去時,這人並不生氣,也不會生氣。
可但凡是他起了一丁點要將三人綁在一起的心思,薑慕晚便會揮動鞭子,將他伸過去的手狠狠的抽回來。
與其說他在逼薑慕晚,倒不如說薑慕晚在逼他。
暗自較勁,又絕不退讓的二人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顯然,是上一次的大動乾戈給了二人警告,這一次,二人沒有在大動乾戈。
慕晚望著顧江年,隻見這人薄唇緊抿,僵硬的點了點頭,道出了兩個字“依你。”
這二字,若是往常說,是寵溺的。
可今日,薑慕晚在這中間聽出了濃厚的不悅以及滿腔的隱忍。
涼涼淡淡的嗓音隱去了所有的情緒。
薑慕晚望著他,嗓間發緊,指尖微微曲了曲,心中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後悔之意。
可還未等到這股子後悔蔓延開來,顧江年轉身離開了臥室。
靠在沙發上的人見此,微微直了直身子,想要開口,可終究未有一言出來。
顧江年的那聲依你,是無奈,是妥協也是隱忍。
他摸透了薑慕晚的性子,也知曉她沒有給自己多餘的選擇,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無論走哪條路都是死路。
這夜、方銘上來,見其狀況不是甚好。
為了以防萬一,提議去醫院拍片。
蘭英告知顧江年時,後者抬眸極淡的睨了人一眼“讓羅畢送你們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且這一步退的恰如其分,以“商人”身份自居,自然也不會那麼費儘心思的去對待她。
這不就是薑慕晚想要的?
成全就是了。
省的回頭難受的人是自己。
好在,沒有傷筋動骨,消腫便完事。
十一點整,薑慕晚歸顧公館臥室,顧江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目光淡淡的從她手上掃過去,沒有半句關心的話。
慕晚凝視著他,妄想得到一兩句寬慰。
可沒有。
“先生、藥,”蘭英上來,如往常一般將方銘開的藥遞給他,卻不想,未接。
所說蘭英覺得自家先生不陪著去醫院是因二人爭吵太盛的話,那麼此時,她覺得或許沒那麼簡單。
顧江年用下巴指了指床頭櫃“擱那兒吧!”
“收件客房出來。”
蘭英一愕,似是沒聽清自家先生的話,本是往床頭櫃而去的人愣了愣。
顧江年再道了遍。
“什麼意思?”這話,是薑慕晚問出來的,吵歸吵,鬨歸鬨,還分居上了?
她顯然沒想到顧江年還有這麼一招,整個人都呆愣了幾分。
“你睡相太差,”顧江年此時到是沒有退讓,毫不客氣的指出薑慕晚的缺點。
看起來,稍有幾分要戳她心窩子的架勢。
“你不是早就知道?”一開始嫌棄的時候怎麼不分床睡?現在這樣又是打誰的臉?
顧江年呢?他頷了頷首。
“為夫,能忍,能容,為商、憑什麼忍?憑什麼容?”
你是我妻子,你的所有缺點我都可以接受,可若你非要跟我扯什麼商人那一套,我憑什麼去隱忍你,包容你?
在商場上隱忍和包容對方這種事情顧江年從未乾過,也絕對不會乾。
憑什麼這三個字,可謂是在實打實的將薑慕晚的臉摁在地上摩擦。
顧江年從不是什麼仁慈的商人,徐放也好,君華一眾老總也罷,都知曉。
但對於薑慕晚,除一開始的二人鬥智鬥勇之外,他是仁慈的。
直至今日,薑慕晚將他逼上絕境,他才將涼薄無情的一麵直視這人。
“這麼說來還是我占了你的位置,要睡客房也是我去睡。”
薑慕晚瞪著人家,語氣不善,帶著幾分火氣。
而顧江年呢?
無視她的火氣,緩緩點了點頭,向著蘭英道“去給薑董收間客房出來。”
薑慕晚
“先生,”蘭英試圖宛轉眼前的局麵,可怎行?
神仙打架,又豈是她這等凡人可以染指的?
顧江年將擦頭發的毛巾從頭上扯下來,冷厲陰沉的視線落在蘭英身上,話語輕飄飄的,卻嚇的蘭英腿肚子打顫“蘭英的本事是越發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