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蓉坐在沙發上,讓管家給自己泡了杯濃茶,且還仔細交代,要濃茶。
管家轉身離開時,宋蓉坐在沙發上望著老爺子跟俞瀅二人,靜默了片刻,微微低眸,望著腳下地毯,似是在斟酌話語。
她越是這般沉默,俞瀅便越覺得是出了什麼大事了,有些緊張喊道“蓉蓉?”
宋蓉落在大腿上的掌心緩緩交疊在一起,搓了搓,而後、用及其平靜的話告訴了二人一個驚天事實“蠻蠻在c市跟一個叫顧江年的商人領證結婚了。”
哐當————————。
老管家端著茶杯的手一鬥,一杯濃茶砸在了地麵上,青瓷杯子在地上碎開了花。
蒼老的麵容上儘是驚恐。
驚雷平地起。
莫說是管家了,就連俞瀅都愣住了,往日裡燥脾氣的人今兒坐在宋家客廳裡像是被人嚇丟了魂兒。
“蠻蠻不是這麼叛逆的人,”至此,俞瀅還在為薑慕晚辯解。
且這辯解,來源於她對薑慕晚幾十年的理解,她覺得,私自領證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宋思知身上,也不會發生在薑慕晚身上。
家人眼中,她沉穩,自重、不會乾這種無厘頭的瘋狂事。
宋蓉歎息了聲,俯身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擱在茶幾上。
俞瀅俯身,伸手拿過看了眼。
當看見上麵蓋著印的結婚證時,似是五雷轟頂,將她劈的外焦裡嫩。
“08年十一月二十一——————,”俞瀅望著結婚證上的日期,喃喃出口。
渾身的寒毛,一根根的豎起來。
“爸爸,”俞瀅顫抖著將手中的紙張遞到了老爺子跟前。
靠坐在沙發上的老爺子聽聞這消息時,無多大動靜。
但蒼老的眉眼狠狠一緊。
直至此時,俞瀅將紙張遞到跟前時,老爺子看了一眼,而後,狠狠的閉上了眼。
有那麼幾分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衰老的臉麵上,含著濃濃的失望。
與難以接受。
薑慕晚結婚一事,讓宋家,舉家震蕩。
“思慎應當早就知曉了,c市現在鬨得風風火火,唯有首都、尚且平靜,”宋蓉的話,若是細聽,是有幾分輕顫的。
她也在隱忍。
且這隱忍不比老爺子和俞瀅差半分。
俞瀅視線落在桌麵上的紙張上,似是有些難以接受,吸了吸鼻子,起身去了沙發後的落地窗,似是想平靜平靜自己的情緒。
宋蓉呢?
她低垂首坐在沙發上,挺直的背脊足以看出這人良好的教養。
老爺子緊閉的雙眸微微顫抖。
一時間,相繼無言。
連帶著素來喋喋不休的俞瀅都沉默了。
當失望湧上心頭時,任何言語都顯得那般蒼白。
若說薑慕晚心中有仇恨,痛恨薑家人,她能理解。
畢竟在那樣的環境下爬出來的人,若想做到心向朝陽,有難度。
可她不解。
宋家對她,亦有養育之恩,且她將人當成親閨女來疼愛來教育,老爺子更甚是對她精心培養。
可到頭來呢?
薑慕晚用一紙結婚證書將他們打回了原形。
私定終身?
如此舉動,哪有將她們當成家人的意思?
她私定終身的舉動像極了一個無父無母又無家人存在於世的孤兒。
所作所為完全不顧及家人感受。
“你如何想?”良久,老爺子微微顫抖的嗓音詢問宋蓉。
後者沉吟了片刻,抬眸望向老爺子道“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便放她去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們不能多加阻撓與乾擾,往後、宋家她若想回,我們不攔著,若是不回,我們也不請。”
宋蓉這話的言外之意。無非是,往後薑慕晚是薑慕晚,宋家是宋家。
宋家全家人都曾真心對待過她,若這份真心,薑慕晚不需要。
便不給了。
“可————————,”俞瀅似乎還想說什麼。
被老爺子揮手打斷。
將她的話哽在了喉間。
他點了點頭“依你。”
簡短的兩個字,代表了認可。
宋蓉不會去逼薑慕晚做選擇。
且頗有一副薑慕晚若是真心想飛,放她走便是的架勢。
宋家這日,氣氛及其低沉。
老爺子坐在客廳裡許久,久到日暮西沉。
老管家拿著毯子過來搭在他膝蓋上時,往日裡精神奕奕的人今日似是瞬間老了好幾歲;“老巫啊!到底還是留著薑家人的血啊!罷了罷了——————。”
老管家聽著老爺子這無奈的話。
知曉他心裡不是滋味。
往日裡見著天家都不低頭認輸的人今日似是認輸了一般。
“我讓人去查查那人的底細?”
“罷了,不查、隨她去吧!”
“我們這羊圈裡,圈不住狼,”老爺子哀歎。
他撐著沙發起身,興許是坐久了,有些腿麻,得虧老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你去跟席小子說,往後關於蠻蠻的新聞都攔住了,大大小小都得攔著,算我老頭子欠他一個人情。”
“名為同道實則殊途,罷了罷了!”
二樓、俞瀅給宋譽溪打了通電話,本是輕輕言語的人說著說著就哭了。
四十來歲的人,哭起來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
她問宋譽溪“是不是我平常對她關心少了?所以蠻蠻才不將我們當自家人對待的?”
她開始懷疑自我,覺得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
以至於讓薑慕晚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彆瞎想,”宋譽溪壓下心中的震驚寬慰她“你彆在蓉蓉跟前哭,我猜她跟更難受,她前兩日就離了基地說要去辦點事情,我猜著是去c市了,若此番孤身一人回京,保不齊在c市發生了些什麼。”
宋譽溪見他哽咽的話止住,又道“蓉蓉這些年獻身科研,沒多少時間陪在蠻蠻身邊,如今蠻蠻結婚一年之久都不同她說,想必心裡難過的很,你好好勸勸。”
宋譽溪到底是理解宋蓉的。
這個在c市一滴眼淚沒掉的人這會兒坐在臥室沙發上靜默無聲的流著眼淚。
這些年,她忙於研究,鮮少有陪伴在薑慕晚身側的時候,科研做好了,女兒失去了。
這種慘痛,讓她險些難以呼吸。
那種被親生女兒間接性拋棄的感覺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令人難以消化。
如同泥鰍,一點點的鑽進她的血液裡,叫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們的存在。
世間可有兩全法?
她的女兒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沒有。
這世間啊!
沒有兩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