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江年,未曾結婚之前,即便是二人鬥智鬥勇,有過謾罵與質問,可未曾有一次,是顧江年紅著臉怒聲咆哮她得。
薑慕晚知曉,顧江年今日是真的動怒了。
且這怒火,難以掌控。
否則,依著這人的性子,絕不會在此時此刻,兩家長輩都在場的情況下與自己發生爭執的。
世間文字八萬個,唯獨情字最傷人。
凡事,但凡是與情字沾邊,便是怎麼都說不清了。
顧江年此時,可謂是將這句話詮釋了個乾淨。
“你眼裡有宋家,為了不讓付婧受牽連直接將人送回了首都,為了給自己積累資本給宋家多安排一條退路你開始將自己的企業向外規劃,你有手段,有謀略,步步為營,運籌帷幄,顧全大局,長遠考慮,你可以為你身邊人做任何事情,但卻不會為了我多考慮那麼一分,薑慕晚,你真當老子不需要你的愛?真當老子沒有想法不介意?”
書房內,男人的冷怒質問夾雜著濃厚的怒火,今日的顧江年,跟往日不同。
他不在是單純的商人,隻要利益。
此時此刻,站在薑慕晚跟前的顧江年,是丈夫,也僅僅是個丈夫,他要的是妻子的愛。與妻子的關心。
是妻子在考慮所有人的時候能多考慮他一分。
這個要求不過分,可就是這麼不過分的要求,卻讓顧江年像個乞討者似的,站在薑慕晚跟前乞求。
堂堂c市首富,卑微至極。
“我處處為你考慮,替你為宋家著想,布局、謀劃、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將你囊括在內,可你呢?你是如何回應我的?我苦口婆心好心規勸,你一邊敷衍應允一邊將我拋至一邊,薑慕晚,索性我還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人,否則以你對我的態度,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不配得到妻子關心與關愛的畜生。”
砰、顧江年伸手將手邊的煙灰缸狠狠地掃在地上。
滿身怒火掩不住,嚇得薑慕晚渾身一個激靈。
纖瘦的肩膀抖了半天,都不敢有任何動作。
煙灰缸砸地毯上發出悶響,樓下的人未曾聽見。
可書房內的人卻嚇得不輕。
去歲入春,薑慕晚因身體受傷,顧先生心中記掛,想改善顧公館環境,力圖讓人住的舒適些,又思及薑慕晚往日裡喜歡打著赤腳在臥室裡遊蕩,索性將整個二樓都鋪上了地毯。
也幸好她鋪上了地毯,否則、今日這番爭吵,樓底下的人指定是聽見了。
顧江年的指控與控訴來的太過清晰,且這男人素來擅長談判桌上的那一套,腔調、神色都狠抓人心,讓同樣是能言會道的薑慕晚不敢吱聲,她沉默了良久才喃喃開口“我沒有。”
“沒有什麼?”顧江年疾聲怒問。
“沒有你說的那般不在意你的感受,我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我知道你是我的依靠而不是累贅,你不需要我提前的去謀劃,顧江年,你口口聲聲的質問我不把你當丈夫對待,不拿你當回事,可你從不知曉,向上求,向下護,唯有平等,我才能與你比肩作戰,站在同一條線上。”
“我為了所有人,也是為了你,”薑慕晚承認自己在謀求一切時沒有想過顧江年。
但任何事情往深處分析全都是因為顧江年就在她身旁,是她的隊友。
不是外人。
薑慕晚的這番話,顧江年信嘛?
不信!
極其不信。
男人冷嗬了聲,氣急開口“你薑慕晚的嘴,就是騙人的鬼,先是說為我考慮,轉身回首都沒兩日就要離婚,現如今說什麼為了我,你為了我什麼?為了讓我死的早?為了讓我英年早逝?還是為了讓我早點離婚換老婆?”
顧江年承認自己這日上崗上線了。
可胸膛裡的怒火啊!
實在是掩藏不住了。
他現在恨不得捏死薑慕晚都是好的。
餘瑟在樓上躺著,宋蓉等人在樓下坐著,他們夫妻二人在這中間吵架。
顧公館今日可謂真是熱鬨急了。
樓下,餘瀅見薑慕晚上去良久都沒有下來有些擔憂,望著宋蓉道“要不要上去看看,莫不是在吵架。”
餘瀅問這話,蘭英心中狠狠一咯噔。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男女主人這兩日確實是不太對頭,如若這舅媽跟丈母娘二人上去正撞見二人吵架,似是不要妥當。
正當蘭英思忖著該如何組織了這二人的動作時,隻聽宋蓉極其通情達理道“不怕吵架,就怕不吵,江年不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今日能讓人不顧長輩在場冷了臉,證明蠻蠻錯的太離譜了。”
“吵架傷感情啊!”餘瀅隱有擔憂。
“不吵才傷感情,”她跟薑臨二人離婚都沒紅過臉吵過架,該離婚不還是離婚?
餘瀅跟宋譽溪二人吵了一輩子,也沒吵散,相反的,感情還越來越好。
真如宋蓉所言,不吵才傷感情。
二人昨夜的火沒有發出來,到了今日,沒有消減,相反的越來越濃厚。
顧江年的火氣在此時摁都摁不住。
蹭蹭蹭的往上冒。
“你明知道那都是玩笑話跟氣話,現如今在拎出來說有什麼意思?”什麼升官發財死老公之類的話都是氣話,往日裡跟顧江年鬥嘴時,他也沒少說過這些話。
可今日、這人將這些話單獨拎出來說,實在是過分。
“與你而言,什麼是真話?”
“我愛你。”
堅定,肯定、以及極其認真的三個字從薑慕晚的口中蹦了出來,她目光堅定緊縮著顧江年,將我愛你這三個字說出了宣誓的感覺“因為愛你,所以才會覺得你會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不必替你謀劃什麼,因為我愛你,所以覺得你也會愛我,我這輩子不管所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欠你什麼,因為我愛你,所以當我在處心積慮的替彆人謀劃求周全的時候可以不把你規劃在內,因為我知道,你是媽媽的兒子,是君華的顧董,也是我的丈夫。”
“顧江年,每個人對待愛的方式是不同的,有人靠言,有人靠行,有人細心照顧,有人信奉隨緣,你替我謀求一切是愛,難道我是萬分堅定且堅信的覺得你不會離我而去不是愛嗎?你要求我向你愛我一樣愛你,向你對待我一樣對你,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也有自己愛人的方式,你可以懷疑明日清晨的花兒是假的,也可以質疑明日的朝陽,更是是可以恥笑那些鳥兒的啼叫難聽,但你不能質疑我愛你,因為為了你,我曾想過放棄我的家人。”
薑慕晚的堅定且高昂的聲響到了最後變得極其細微。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胸膛裡擠出來似的。
直至到了最後那一句因為為了你,我曾想過放棄我的家人。
這句話,若非書房足夠安靜,若非顧公館外並沒有汽車鳴笛聲,他一定聽不到。
二人的爭吵在薑慕晚的怒聲反駁中陷入了冰點,她沉沉的望了眼顧江年,那一眼、飽含糾結。
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說又說不出來,隨即,轉身,伸手想拉開書房門出去。
啪、將開的門被男人摁住。
顧江年健碩的手臂橫過就罵我的頭頂,將書房門狠狠地嗯了回去。
隨即,背對他的薑慕晚被人伸手轉了個方向。
一句話,尚未說出口,就止在了顧江年的薄唇中。
急促、瘋狂的吻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顧江年的心臟因著薑慕晚那段話而急速跳動。
你可以懷疑明日清晨的花兒是假的,也可以質疑明日的朝陽,更是是可以恥笑那些鳥兒的啼叫難聽,但不能質疑我愛你
“對不起,蠻蠻,對不起,”男人鬆開她的唇瓣,薄唇緩緩擦著她的臉龐過去落在她的耳邊,一聲聲道歉在他耳邊響起。
他滿懷歉意的親吻她的耳垂,落在她腰間的手將人狠狠的摁進自己懷裡。
他不該如此的,一個男人,怎能這般怒沉的質問自己的妻子。
他肯定是瘋了。
瘋了才會跟他的小姑娘這般計較。
薑慕晚呢?
她本足夠堅強,也沒覺得顧江年的那些質問能對她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更不認為顧江年那區區簡短的幾句話能讓她情緒崩潰,本都不會的。
可直到,顧江年摟著她,高挺的鼻梁擦著她的麵龐過去,向往日求歡至極點時那般,摟著她一句一句的說著愛她,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的喊著她那樣,在她耳邊輕輕的道了句“對不起寶貝,我不該跟我的蠻蠻一般計較的。”
薑慕晚的情緒崩了,崩在顧江年的這句歉意的道歉中。
她本不會如此。
隻因這人是顧江年,也隻因顧江年的那句道歉。
她哭了,伸手摟著顧江年的脖子哽咽了起來,哭的顧江年心都纏了。
起先是抽抽搭搭的聲線,再而後,是放聲大哭。
似是委屈的不行。
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顧江年吻著她,一下一下的,極其溫軟。
他是個俗人,卻對薑慕晚乾儘了溫軟之事。
“乖乖、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是我不好,不該跟你置氣,”他可以懷疑一切,但不該懷yi薑慕晚。
因為她當初,真的想過要放棄宋家來到自己身邊。
顧江年覺得自己病了。
沒有得到薑慕晚之前想得到薑慕晚。
得到人之後想謀心。
謀了心之後想要他親口承認。
他今日站在書房裡像個瘋子似的又是疾言厲色的質問,又是伸手砸東西。
都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薑慕晚哭的抽搐。
男人雙手捧住她的麵龐一寸寸一分分的親著,像是對待世間珍寶。
“不哭了,乖乖、不哭了,”薑慕晚哭的顧江年心都裂了。
“心有有氣打我罵我都行,不哭了,嗯?不然下去吃飯時媽媽跟舅媽會覺得我欺負你了,我的好蠻蠻,不哭了不哭了,”男人溫軟言語的哄著她,修長的指尖落在她的臉麵上一寸寸的撫摸去她臉麵上的淚水。
可薑慕晚的眼淚啊,跟掉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
她委屈極了。
對於顧江年,她的所言跟所想都是一樣的,因為知道這人是自己的丈夫,因為知曉自己不會欠他的,所以才會在思考旁人時沒有把他規劃進去。
這是愛,是歡喜,是一家人。
而絕非顧江年所說的那般,不愛他。
“乖乖、不哭了,眼淚落地傷口上不好,不哭了不哭了,”輕軟的言語混著男人深情的麵容極其容易令人淪陷。
薑慕晚委屈至極的伸手想推開顧江年。
而這人似是看出了什麼來,伸手將人摟的更緊了一分。
“你鬆開我,”她哽咽開口,話語間還帶著幾分凶狠。
“不鬆,不鬆。”
“蠻蠻,我錯了,”顧江年這日,在書房裡有多猖狂,在最後道歉時就有多卑微、
隻怕這種時候,薑慕晚若是讓他乾點什麼瘋狂的舉動來,這人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