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若是如此的話,那林氏應該是想要引誘關中盟上鉤,然後再以林氏和長安守軍一齊進攻?
若是如此,那關中盟就算是把全部的兵力都派上去,恐怕都沒有辦法拯救自己了。
因此這一次林氏的慌亂,到底真的如表麵上所見,還是內有陰謀?
沙盤上堆起來的土塬模型,靜靜的立在那裡,但是這土塬下,似乎有深不可測的暗流在奔湧。
杜英和任群等人的背後冷汗直冒,慶幸於剛才沒有被刹那間的喜悅衝昏了頭腦。
到底是誰在算計誰?
杜英的神色分外凝重。
王猛則緩緩說道“不管這是不是陷阱,林氏都不能留著了,要麼解決掉林氏,要麼解決掉和林氏之間的矛盾。”
杜英等人不由得苦笑,他們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然的話杜英又怎麼會如此積極的在盟約剛剛簽訂之後,就招惹林氏?
周氏和蔣氏想要報仇,而盟約內的其餘村寨也期望關中盟能夠通過一場勝利來證明其強大,從而讓自己安心的繼續待在這個聯盟中。
相同的,杜英作為盟主,當然也需要戰功來證明,自己的確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讓那些有可能懷有彆樣心思的人死心。
因此林氏這一戰,似乎無可避免。
但是這正是更讓杜英他們覺得擔憂的地方。
如果說林氏現在的主動示弱隻是一個想要引誘關中盟上鉤的陰謀,那麼用各個塢堡的期盼來推動關中盟抓住這個機會向林氏發起進攻,則似乎是陽謀了。
這是杜英無法拒絕的,越是如此,前方越是危險。
這無疑讓杜英聯想到了不久前成為自己手下敗將的韋逵。
如果說楊盤作為內應隻是一個陰謀的話,那麼韋氏本身對於杜氏的記恨就是陽謀,杜英很清楚,在這樣的仇恨和屈辱推動下,有一些選擇,韋逵就算是不想選也沒有用,因為韋氏其餘的人會推動著他走這條路。
現在杜英可能需要麵臨相同的問題。
屋子裡出乎意料的安靜。
甚至堂外那些親衛們以及忙碌的下屬們,此時都大概揣測到什麼,一個賽一個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有什麼大動作,打擾到屋子裡的人。
任群左看看,右看看,意思自然也很明顯,你們兩個智力擔當倒是抓緊給個準話啊。
而陸唐似乎早就已經放棄了思考,隻是雙手拄著刀,靜靜的站在門口,就像是一尊凶神,阻攔任何想要進入其中的人。
“總覺得哪裡不對。”杜英緩緩說道。
他的聲音很緩慢,但是還是給人一種驟然打破了寧靜的感覺。
原本都快壓得人——準確說,壓得任群快要喘不上氣來的氣氛,仿佛被一隻手驅散,半掩的房門,輕柔的風,吹動每個人的衣襟。
任群打了一個寒顫,才意識到自己出了很多汗。
現在背後風兒一吹,颯颯涼。
還好大白天的,應該隻是緊張,不是鬼上身。
“我們想複雜了?”王猛皺眉問道。
他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
“氐人會在這上麵投入這麼大的精力麼?”杜英徑直反問,“現在焦頭爛額的應該是他們才對吧?”
王猛點頭。
這倒是的,現在桓征西都要兵臨城下了,氐人竟然還有心情來收拾城南的殘局麼?
說句實話,他們真的不覺得有。
因為城南的這些塢堡,現在來看都在實打實的漢人掌握之中,至始至終都不是秦國生身立命之根本,不然的話這麼長時間裡,秦國不可能對城南塢堡林立的局麵坐視不管。
之前秦國的統治還算穩定的時候,尚且不對城南塢堡下手,現在桓征西的大軍都已經殺到眼前了,秦國屁顛屁顛跑過來收拾這些塢堡,又為的是什麼?
杜英想了想,現在焦頭爛額的他們,應該沒有這個理由。
至始至終,作為秦國上層的氐人們都沒有充分意識到漢人存在的重要性,當初不受重視的漢人,此時自然更是會被邊緣化。這也是為什麼韋逵非常著急想要一統長安城南各個塢堡,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氐人意識到這裡還有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
不然單憑韋氏,韋逵還沒有資格躋身秦國上層。
想明白這一點,王猛難免露出尷尬的神情。
這是······把對手想得太厲害了?
不過杜英臉上嚴肅的神情卻並沒有退去。
現在的秦國,的確並不難對付,這是因為氐人和羌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的身上,桓溫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和仇恨。
但是一旦桓溫不在了呢?
這一切敵意,又應該由誰來承擔?
更何況杜英很清楚,在氐人之中,還有一個苻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