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土塬上,青草已經越長越高,綠色取代了冬天的土黃,生機也取代了滿目的蕭條。
幾道身影穿行在土塬之間,動作很快。
而還有幾人站在不遠處的高坡上,俯瞰全局。
“左邊的動作還不錯,右邊那幾個雖然速度很快,但是身形動作都沒有注意隱藏,難道真的以為敵人是瞎子麼?”高坡上其中一人,低聲嘟囔著,在石板上寫寫畫畫。
紙和筆都是好東西,顯然用來草草的記下來點兒東西太過浪費。
旁邊的幾個年輕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山坡下的身影變動,時不時的和身邊的人交談。
拿著板子寫寫畫畫的就是陸唐,現在陸唐已經把自己的一些搏殺技巧之類的都傳授給了周隨等人。論大軍隊列的訓練,他還真的不是很擅長,而且盟主顯然要親自負責這一塊,所以陸唐直接轉為訓練關中盟的斥候。
畢竟長期以來,陸唐負責的就是保護和刺探情報,是一個合格的保鏢和斥候,有著足夠的單兵作戰能力和經驗,但是在指揮大軍作戰方麵還真的不擅長。
現在重新開始訓練斥候,也算是讓陸唐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揮。
杜英對於他訓練斥候的方式也給出了建議,直接用實戰來取代平時枯燥的學習和練習。
斥候考驗的是一個人的反應能力和敏捷身手,這些單純的通過說是教不會的,隻有通過一遍一遍接近於實戰的練習才能鍛煉出來,也才能培養出來足夠的膽略。
“頭兒,南邊有動靜!”一名遠處放哨的士卒貓著腰跑過來,他是沿著山坡的反斜麵過來的,這樣就可以儘最大可能的掩蓋自己的行蹤,這也是他們這幾天學到的知識。
陸唐頓時皺了皺眉。
旁邊等待著下一輪上場的年輕人們此時也都緊張起來。
他們很清楚,沒有同伴在南邊,他們本來就是站在北坡上看著山坡下的同伴行動,他們就是最南側的人了。
這一次訓練選擇的地方在關中盟地盤的東南側,過不了多遠就是藍田的秦軍大營了,會不會是秦軍的斥候?
“收攏人手,隱藏身形,快!”陸唐徑直說道。
山坡上的傳令兵揮動旗幟,山坡下的人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抓緊撤上來,並且尋找灌木叢之類的藏身。
陸唐則帶著兩個機靈的小子一點點摸過去。
剛剛繞過山脊,陸唐就一把把身後的兩個小子按住。
放哨的那小子,當真不靠譜,竟然什麼都沒有看清,就先急匆匆的彙報。
這不但是有動靜的問題,而且來的還是一隊騎兵,人數至少有數十,馬蹄聲陣陣,已經能聽的清楚。
還好他們似乎也對這一片不熟悉,此時正緩緩的向前摸索前進,不斷派出人向兩側探查道路。
若不是這樣,以他們的馬速,早就應該衝到陸唐他們所在的這個山坡處了。
假如剛才放哨的那小子說明這是騎兵的話,陸唐絕對不會讓人就地隱藏,而是帶著大家能跑多遠跑多遠。
斥候重要的任務是探聽消息,而更重要的任務是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
命都保不住,說其餘的豈不都是白搭?
而此時,為時晚矣,騎兵都快摸到眼皮子底下了,就他們幾個人,對上數十名騎兵,跑斷了腿也跑不過人家。
陸唐攥緊兵刃,打量著這些越來越近的騎兵。
他們的衣甲,似乎不是秦軍的樣式。
而且在這至少名義上還屬於秦國的地盤上,卻要偃旗息鼓、小心翼翼的向前推進,又是為何?
不像是氐人和羌人一向橫行霸道的風格。
陸唐心中隱約有了答案。
若是這個答案是正確的,那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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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自從西北而來,繞襄陽後,奔向東南。
沔水也就是後世的漢江,隻不過在此世,漢水指的是嘉陵江,沔水才是這條河的名字。
襄陽和樊城,這是從北方南下而或者從南方北上中原的“中路”,是咽喉門戶,亦是桓溫為了北伐中原,經營多年的大本營,其重要性已經不亞於荊州腹地的江陵、武昌等地,甚至因為北伐開始,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因為桓溫北伐,兵馬、船隻和糧秣彙聚此地,帶動著大量的物資流動,荊州、巴蜀等地的商賈、工匠等等也都隨軍前來,讓襄陽城格外的繁華熱鬨。
且看那城牆下,無數的店鋪屋舍連綿,沿著沔水兩岸鋪開,沔水上一座座浮橋上,車馬粼粼,人來人往,仿佛太平盛世。
而作為溝通沔水南北兩岸襄陽碼頭,亦是檣櫓雲集,遮蔽了整個沔水江麵。
如果說此時襄陽城外熱熱鬨鬨,被征調的丁壯們都在忙著搬運供北伐大軍所用的物資和器械,那麼襄陽城中反倒是有些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