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說罷,戴逯又指著盤纏說道“戴某受謝氏恩惠多矣,這盤纏,你們留著用吧,此地非是建康府,兩位務必要小心!”
話音未落,戴逯已經轉身,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就不再停留,風風火火的離開。
而目送他的背影離去,謝玄忍不住疑惑問道“阿姊,緣何如此相信戴叔,萬一······”
萬一戴逯已經和桓溫站在一起,那麼就有可能傳遞假的消息,坑謝氏一把。
現在他們所知道的前線唯一的消息,就是從戴逯這裡得到的,所以還不是戴逯說什麼就是什麼。
甚至有可能謝奕根本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謝道韞默然良久,似乎在思索什麼,等到謝玄都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方才一驚,反應過來“你說戴叔?”
謝玄點了點頭,又下意識的環顧周圍。
他年紀還小,總覺得這樣背後議論人似乎有點兒不妥。
但是現在在這襄陽、在這距離前線最近的地方上,有決定權的,除了阿姊之外,就是他這個謝家五公子,所以謝玄必須要承擔起來責任。
自家仆人們都很識趣的離開了,這也讓謝玄鬆了一口氣。
謝道韞平靜說道“戴叔是我們的長輩,他從軍的時候,我們都還小。所以不熟。”
謝玄的一口氣鬆到了一半,又一下子提了起來。
不,不熟?
他下意識的想掏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謝道韞看了他一眼“正是因此,所以長輩前來,我們方才不好拒絕。更何況······”
想到了什麼,她忍不住狡黠一笑“阿爹和三叔的好友,又如何會坑害於我們呢?若是真有差錯,那也是三叔交友不慎。”
謝玄一怔,這······這不是耍賴皮嘛。
你信了人家,人家要是騙了你,就怪謝安識人不明。
“怎麼?”謝道韞好奇的問道。
謝玄打了一個激靈,正色說道“阿姊所言極是,若有差錯,都怪三叔。更何況以三叔之眼界本領,所結交之密友,又怎麼可能是背信棄義、故意坑害子侄晚輩之人?”
想想也是,戴氏和謝氏、王氏關係都很密切,戴逯有其他心思的可能性也的確不大。
真有貓膩,那就怪三叔!
丟了這個擔憂,謝玄接著說道“阿姊,那我們應該做什麼?”
“正如之前所言,調集所有產業,全力支援前線,而且還要對外放出聲音,我謝氏雖然和桓征西之間不對付,但是攘助大軍是收拾山河的千秋功業,於公於私,謝氏都不能落後。”謝道韞接著說道。
謝玄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信你個鬼啊,阿姊!
賬本還在桌子上丟著呢,上麵那些數字好一個“淒淒慘慘”。
謝家在荊州的產業並不是非常多,而且代表謝家駐紮在荊州、主持荊州各項事宜的謝奕,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櫃,所以謝家產業受到本地世家、雍涼世家——荊州是雍州南下世家的僑州——壓製,本來就半死不活了。
現在謝道韞索性把這些微薄家底一股腦拉上去,丟了就丟了,救人如救火,也管不了那麼多,而且還能順便給謝氏刷一刷大義名分,甚至還能帶動著其餘的世家也跟著一起行動,的確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阿爹之前駐守南陽,南陽還有不少謝氏產業,此次也都可以用上了。”謝道韞接著說道,“荊州未來和江東對立已經是不可避免,荊州的謝家產業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維持,不然的話早晚有一天會淪為彆人的戰利品,此次索性大舉北上,以南陽為跳板,尋找機會。”
“機會何來?”謝玄忍不住皺眉。
“機會就在阿爹身上。”謝道韞回答的很乾脆。
謝玄一怔,旋即恍然“阿姊的意思是,隻要阿爹能夠脫險,之後繼續隨同桓征西征戰關中,關中蕩平之日,必然也有阿爹立足之地,到時候便把謝家產業一並遷過去,正好可以開拓關中的市場?”
謝道韞頷首“此言不假,阿羯覺得可行否?”
謝玄興致衝衝的就要答應,謝家產業在荊州淒淒慘慘的樣子,還不如借此機會大舉北上,優先搶占地盤呢。
荊州這邊的情況,謝玄雖然來了沒有幾天,但是也已經看的清楚。
原本荊州世家應該是東漢末年亂世開始後數得上的地頭蛇,但是三國亂起,荊州世家也隨之四分五裂,有的隨同劉備入蜀,形成了蜀漢把持朝政的荊州係,有的直接跟著曹丞相走了,比如蒯氏、蔡氏等本地強族,當然還有一部分在東吳占領荊州之後又歸順孫氏。
等到晉一統三國,荊州世家已然殘破,和琅琊王氏等大族自然沒有辦法相比。
不過衣冠南渡,荊州變成南朝在大江中流的重要支撐點,荊州世家自然又覺得“自己行了”,所以開始積極配合朝廷並且搶占地盤,從王敦到陶侃再到現在的桓溫,荊州不斷的湧現出來扼荊襄、控大江的梟雄人物,背後便有荊州世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