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可當謝奕和杜英一前一後而來的時候,桓溫自然也就不能沒有表示了。
如果說之前的謝奕,代表東南世家的力量,在軍中孤掌難鳴,那麼現在有了杜英這個謝奕的“賢侄”,即使是桓溫,對於這兩個站在一起的人,也不敢完全忽視。
畢竟這是一個彙合了本地塢堡、東南王謝以及涼州杜氏的力量,也是天南地北兩批世家的力量。
桓溫自然還是要儘可能的爭取到他們的支持。
杜英能夠看得出來,至少現在,桓溫是不想和東南世家翻臉的,更期望能夠在北伐之戰中得到東南世家這遠方後盾以及關中盟這地頭蛇的堅定支持。
“參見將軍!”杜英和謝奕齊齊拱手。
桓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家寒暄幾句,便直接入座。
這就體現了桓溫對於平衡的拿捏。
他雖然期望能夠維持和王謝、關中盟以及涼州之間的關係,但是也絕對不會冷落了自己人。
起身相迎,就已經給足了麵子。
自然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biai
謝奕的位置安排在了桓溫的下首,這本來就是他這個行軍司馬應該在的位置。至於杜英的位置,則相對遠了一些,在桓衝和高武之間。
謝道韞低著頭跟著杜英坐下,坐在他的側後方,正好借助杜英的背影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而桓衝和高武等人的注意力顯然也不在杜英的隨從身上,因此並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的這個隨從是不是身材纖細瘦削的不像是男子。
畢竟關中盟又不全是軍中士卒,而且就算是杜英真的帶了一個丫鬟過來又能怎麼樣?
人家畢竟隻是在名義上歸屬於王師罷了,實際上還是遊離於體係外和軍中紀律之外的地方豪雄,大軍之後繼續前進還指望著關中盟的幫忙呢。
連桓溫都不說什麼,誰在意這個。
謝道韞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引起注意,當即好奇的從杜英背後探出頭來,左看看右看看。
軍中宴會,到底和她習慣的江南家中宴會迥然不同。
講究的不是風雅,而是豪邁。
烹羊宰牛,一杯杯美酒不要錢一樣送上來。
軍中紀律,不能飲酒,但是今天顯然算是桓溫親自下令破例。
畢竟氐人現在也沒有殺回來的底氣了,自從北伐開始至今,夜已經馬不停蹄征戰好幾個月的大軍,也到了需要好好鬆一口氣的時候。
看著桌案上那不過是簡單用水煮了一下的羊肉,還有隻是用清水淘洗了一下的芫荽、胡蔥之類的,謝道韞忍不住秀眉微蹙。
顯然這樣粗糙的夥食,有點兒出乎她的意料。
“杜兄此戰雖未親自上陣,但是疲敵之計,著實有效,明顯今日這苻萇不如之前那麼頑強。”桓衝此時舉杯?麵向杜英?“當為杜兄之計,浮一大白!”
“幼子兄客氣?此為王師上下浴血廝殺之功。英之計?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杜英一邊說著,一邊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杜兄爽快!”桓衝並不跟他糾結到底誰的功勞大?當即哈哈大笑。
到底誰的功勞更多,那是大將軍應該操心的事。
桓衝不在乎?而且身為桓溫的弟弟?他也的確有不在乎的底氣。
旁邊的高武,臉色顯然就沒有那麼好了。
今日之戰,作為發起主攻的三名主將,顯然桓衝和戴施打的都不錯?可是偏偏他高武倒黴?迎麵撞上了苻生。
如果不是桓溫在後麵壓陣,及時抓住了機會,恐怕自己反而有可能被苻生打的大敗而歸。
因此高武有些擔憂,這一次自己到底算不算立功了?
火光躍動中,酒液晶瑩倒映裡?高武的臉色陰晴不定。
聽著旁邊杜英和桓衝的謙虛說笑,更是心中不舒坦?忍不住低低歎了一口氣。
杜英本來就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這一聲歎息自然在“用心”傾聽的他這裡格外的明顯。
果然!
杜英當即微笑著重新舉杯“英當為高將軍賀。”
高武奇怪?不過還是出於禮貌端起酒杯,打量著杜英?似乎想要看看杜英能夠牽強附會說出來些什麼。
杜英則不慌不忙的說道
“我等身在關中?久聞苻生有萬夫不當之勇?而且殘忍好殺,不少對手都是望風而逃。今日高將軍獨當一麵,擋住苻生,甚至差點兒就把苻生生擒活捉、除卻大敵,此大功也。”
高武怔了一下,心中好受了不少。
不管怎麼說,苻生是比苻萇更難對付的對手,自己和他打了一個旗鼓相當,應該也不能算太過無能吧?
杜英明顯是想要安慰自己的,且不管他說的這些到底是對是錯,又是不是征西將軍心中所想,高武也總算心中有點兒安慰。
“阿兄讓高兄正麵迎戰苻生,本來就是信任高兄,能夠擋住苻生,就已經勝過我等遠矣,若是高兄能夠戰勝苻生,直接拿下營寨的話,那豈不是就沒有阿兄和我等什麼事了?”桓衝也伸長脖子湊過來。
兩杯酒下肚,男人之間的距離自然而然就拉近了。
現在桓衝已經從自己的坐席擠了到了杜英身邊,端著酒杯對著高武舉了舉
“杜兄,你我亦當為高兄之犧牲浮一大白!”
“飲了,飲了!”杜英亦然大笑。
有桓衝也幫忙出麵安慰,高武的神色也放鬆了一些。
不管怎麼說,桓衝是桓溫的兄弟,而杜英又是現在桓溫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
聽他們兩個的意思,自然是要為自己美言兩句的,而且他們本身就應該清楚桓溫的心思,所說的這些本身也應該不假。
那自己這一次就算沒有功勞,總歸不會有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