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謝道韞堅信,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期望關中盟能夠步入正軌,期望關中的百姓能夠不受彆人控製和影響的過上自己所想要的美好生活。
除此之外,沒有彆的原因。
可是她越是在心中百般念叨、重複這個理由,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其實她知道,最終驅動自己去寫下這一份名冊並且詳細標注每個人的性情、喜好的原因,絕對不隻是這麼簡單。
此時坐在他的書房中,心頭上早就已經有他的身影縈繞不去。
隻不過自己隻能儘一切可能不去想罷了。
匆匆寫完,夜色已經更深,窗外伸手不見五指。
“娘子,早些歇息吧。”疏雨端來新的蠟燭。
“不用再點了。”謝道韞低聲說道,伸手將幾份文書重新放回到架子上,然而一張紙從文書之中飄了出來。
什麼重要的東西,竟然是用關中盟裡也金貴的紙張寫下的?
謝道韞怔了一下,伸手拿起來,本來不想看,畢竟杜英雖然不介意她使用書房,但是這必然是人家重要的公文,自己翻來翻去也不太好。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紙的正麵,應該是從涼州送過來的家書,寫了一些零散物品的名錄,最後落款是“父杜明、母梁氏”,謝道韞知道這是杜英父母的名諱。
家書無疑。
而借著最後剩下的一點兒光,她看到背麵還有字跡,當即翻轉。
和正麵娟秀穩重的字體不同,潦草甚至有點醜,是杜英的字跡。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謝道韞的手驟然抖了一下,差點兒沒有拿穩。
這無星無月的夜裡,此時此刻,是誰在相思?
又是誰,情絲悱惻、輾轉難眠,卻又無從述說?
看上去樸實無華的文字,字字戳中人心。
他,又在相思著誰?
為何如此知我心?
謝道韞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揪心感,難道杜英在涼州還有心上人?
不對,他明明已經離開涼州那麼多年,而且從未提起。
當時離開涼州的他,應該還是個和阿羯差不多的少年吧,談何心上人?
就算是有,這些年也應該淡忘了。
那是不是我呢?
我為什麼又會陡然有患得患失的感覺?
心中驟然泛起這個問題,謝道韞抿了抿唇,穩住雙手,將這張紙重新塞了回去。
這個問題,她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知道答案。
疏雨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家大娘子。
這個平素冷靜甚至帶有謝奕的殺伐果斷的大娘子,此時看上去精神恍惚,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樣。???biai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且奇怪的是,之前那些案牘文書之中夾著這一張紙,娘子竟然沒有發現,所以······
合著這些文書搬下來隻是做做樣子的?
“走吧。”轉過身來的謝道韞,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握緊了手中的竹簡。
疏雨本來想伸手接過來,不過看謝道韞的神情,看來還是免了,當即讓開路“娘子小心。”
謝道韞邁過門檻,徑直向外走去,但是當她走到自己廂房門口的時候,卻又緩緩回頭,看著已經陷入黑暗的書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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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夜色,是突襲的最好時間。
周隨叼著一根草莖,盯著眼前的營寨。
他的任務很簡單,極儘騷擾之能事。
但是想一想,自己很有可能被氐人追的滿山遍野逃命,還是有些緊張的。
尤其是氐人還有不知道數量的騎兵。
“頭兒,準備好了。”一名出身周氏的士卒匍匐而來。
“說了幾次,彆叫頭兒,我們現在也是王師麾下,叫統領。”周隨不滿的說道。
關中盟的軍隊隻是名義上歸於王師,而實際上桓溫並沒有給關中盟軍隊正式的編製。
整個關中盟兩千兵馬,實際上應該屬於杜英的部曲。
一應將官職位,還是沿用了當時塢堡的那一套,並沒有向王師看齊,進行整編。
其實這不怪杜英,整編是計劃之中的,隻不過怎麼整編,是仿照王師還是加以改進,之前大家就有爭論。
結果戰事起的突然,還沒有來得及敲定結果。
不過至少現在這樣也不影響布置任務和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