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疏雨快步跟上,看著公子孑然的身影,有一種衝動,讓她忍不住說道
“公子若真有此誌,願為公子持劍。”
杜英腳步一頓
“剛剛為何不說?”
“位卑言輕,說之何用?”疏雨緩緩說道,“奴婢亦是北地流民之後,倉皇南下、家人不知何處,被人牙子抓後,當街插標賣首,幸而遇到大娘子,總不至於一生輾轉顛沛。
個中之痛,當時年幼,但仍刻骨銘心矣。如今隻道是世事如此,但實際正如公子所言,世道亦為人所定,人能定之,亦能破之。”
“哈哈哈!”杜英笑的更開心了,“位卑又如何?位卑未敢忘憂國,此為吾輩所應為也!”
“位卑未敢忘憂國······”疏雨輕輕咀嚼著這句話,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淺笑。
何為家,何為國,她心裡實際上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生長於世家的屋簷下,這些界限早就已經變得模糊。
不過今日,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是有不是非常確定。
但她仍然感到高興,因為杜英很明白。
這或許是大娘子最好的歸宿。
小護衛也為謝道韞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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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郡府,議事堂上。
杜英趕到之前,氣氛是有些沉悶的。
在座的商賈,來自於關中盟,也來自於江左、荊蜀、河西等等四麵八方,平日在關中盟裡,其實大家都是競爭關係。
互相敵視、爭奪一些蠅頭小利,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以現在驟然坐在一個屋簷下,目光交錯之間,直接吵一頓好像不合適,但是笑著互相打招呼好像也不對勁。
而且他們平時哪裡有資格坐在堂堂郡守府的議事堂上?
以他們的身份,顯然不配。
因此這些平日裡油嘴滑舌、精明狡猾的商賈,一個比一個拘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在上首,還坐著兩個人。
謝玄和王猛。
兩人相對而坐,桌案上擺著兩杯香茗,仍然冒著熱氣,而談論的話題則是詩詞歌賦、兵法文章之類,聽得不少沒有什麼受教育經曆的商賈們麵麵相覷。
想要討好一下這兩位,可是又插不上話。
兩人的側方,還有兩個人陪著,王猛身邊是閻負,而謝玄身邊則是關中盟商賈之中的佼佼者,全旭。
“你們是在看這兩個人品茶麼?”
人還未到,聲音先到。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太守來了。
商賈們本來就坐立不安,此時自然更是齊齊起身行禮。
王猛扭頭看了一眼大步走進來的杜英,笑道
“在等太守,能使眾人所信者,太守也。”
杜英徑直上座,同時朗聲笑道“那就承蒙師兄誇讚了。”
聲音一頓,他接著環顧周圍,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
謝玄和閻負等人登時挺直腰杆,表示對杜英的敬意。
全旭恭敬的微微躬身,不需要他自己介紹,杜英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對著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長安雖定,但百廢待興。餘延請諸位前來,正是想要和諸位商議長安未來建設之策。
在座諸位,都是關中盟的老朋友了,和關中往來貿易至少也有一個月,想必諸位也應該清楚關中能夠給諸位帶來什麼。
而現在諸位看看左右,非商即工,應當知道餘打算從何處出發重新建設長安。”
“商賈之道,百業中為賤業。”王猛此時緩緩開口,“因此諸位在江左、巴蜀,麵臨什麼樣的處境,餘等都清楚。新
苛捐雜稅橫加於身,兵役勞作從天而降,或在他人眼中,商賈不過賤民也,應當不差吧?”
杜英心裡忍不住吐槽一聲,師兄,賤民這個稱呼······含“印”量過高。
不過王猛說的也不差。
商賈們紛紛頷首,這一點大家是認同的。
杜英接過來話茬
“但是在關中,至少在我關中盟所管轄的三郡之地,餘對商賈和工坊以及其餘百業,一視同仁,鼓勵大家在此地貿易、倉儲、冶煉等等涉及到工商業的行為。
這也是餘所想,未來長安發展之依憑所在。尤其是現在江左和巴蜀的商賈將會越聚越多,琅琊王氏也在和餘商議通商之事,亦足以體現長安之重要。
在長安發展工商,諸位意下如何?是否願意募集金銀,又是否願意開設更多的商鋪和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