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桓溫對於關中的警惕和覬覦,在大司馬府中應該也不是什麼秘密。
桓熙就算留在荊州,也應該清楚。
隻是相比於遠在關中、緩圖發展的杜英,桓濟所帶給桓熙的壓力顯然更大。
因為杜英現在還威脅不到荊蜀,可桓濟卻隨時有可能奪走桓熙的權力。
杜英沉聲說道
“桓熙才弱,因而雖為長子卻不得大司馬歡心,在荊州也不是什麼秘密,甚至餘之前都曾聽阿元說過。
甚至大司馬都曾經表示過,若自己的諸子都不堪大用,那麼兵馬大權或許會交給桓衝,培養他作為未來桓家的頂梁柱。
因此如果師兄是桓熙,會如何做?”
王猛琢磨了一會,努力的嘗試壓低自己的智商之後,恍然說道
“既然已經為大司馬所不喜,那多做多錯,不如乖乖做好手頭的事,至於自己的對手,那就讓他們儘可能地犯錯。biai
大司馬現在想要穩住仲淵、守住大司馬府已經在關中獲得的地位和名聲,那麼如果桓濟將這些丟的乾淨,勢必不會為大司馬所喜,甚至有可能頗為震怒。
所以暗中聯合關中,將桓濟趕出去,是桓熙的不錯選擇。屆時桓濟失魂落魄的從關中南下荊州,手無實權,又無大司馬之寵,那豈不是任由桓熙宰割?
而桓濟若被趕出關中,桓衝身為大司馬留在關中的庇護者,自然也要被懷疑是否當得起大司馬的信任······”
“是也。”杜英微笑道。
王猛不由得揶揄道
“沒想到師弟昨日大婚、洞房花燭之中,還有心思顧慮到這些。”
杜英一攤手
“不過是方才驟然想起來的罷了,想到這些,很複雜麼?”
被他無形之中裝了一個比,王猛懶得搭理。
杜英則自顧自的說道
“這倒是讓餘想到,從今往後,我們的目光,不能隻局限在關中,而是要往更遠的地方看了。
我們的對手,或許已經不在關中,因此我們的戰場,也在關中之外。”
王猛會意
“關中商隊在明,六扇門在暗,這一張網,要儘快張開了。”
隻是憑借著一些道聽途說,顯然遠不足以讓他們準確的判斷天下各方的態勢。
關中想要真的插足天下之爭,自然也要看得再遠一些。
“而且臥榻之側,不能再容他人酣睡了。”杜英接著說道,“這一場雪,應該不會下很大,雪化的時候,出兵潼關,先把關中的東大門關上。”
“另外還有武關。”王猛補充道,“出武關,麵向荊州,也不見得就沒有危險。”
“武關派誰去合適?”杜英之前倒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畢竟桓溫和王羲之打算退出關中,也隻是今日才真正確定的,杜英自然也不可能考慮到所有的細節。
“周隆吧。”王猛倒是早就有人選,“鎮守武關的人,不需要有多少指揮千軍萬馬攻伐的本事,但是忠心要有保證,並且膽子也要大,該撕破臉皮的時候,定要當機立斷。
因此周隆放在關中鎮守關中盟幾處塢堡,大材小用,可是放在渭水和氐蠻對陣,又容易被抓住破綻,放在武關,顯然最是穩妥。”
“也好,那屆時拿下潼關之後,是否要東出洛陽,還有,潼關的側翼蒲阪,此時也掌握在氐蠻的手中,又是否要分兵奪取,以確保從東和東北兩個方向進入關中的通路在我之手?”杜英再問。
“先拿下潼關再說吧······”
“那······”
回廊外,小雪輕輕飄蕩,打濕了地麵。
杜英和王猛似乎是在說閒話一樣就站在回廊下說著。
他們的聲音一飄出回廊,就被風兒吹散。
任誰都不會想到,就是在這看上去怎麼也不正式的地方,關中未來的戰略和很多人的命運,就這麼慢慢被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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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觀雪的人,不隻有杜英和王猛。
王羲之裹得嚴嚴實實,站在堂前,看著雪化成的水滴沿著屋簷滴落,青石台階上已經有了一個個小坑窪。
身後的堂上,家仆們正輕手輕腳的收拾家什,害怕打擾到王羲之的雅興。
“右軍還是去書房避一避吧。”王坦之輕聲說道,“一兩日後就要動身,莫要受了風寒。”
王羲之笑了笑
“無妨,江左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下雪的日子。這點兒小雪,又算得了什麼?
看一看這天地一片莽蒼的景象,心曠神怡,不免舒坦了很多,豈不是勝過任何靈丹妙藥?”
王坦之也就不再勸
“太守給右軍的回禮,右軍可看了?”
“那首詩?”王羲之反問,旋即微微一笑,“餘送給他一幅畫,他還來了一首詩,倒也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