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害怕了?”韓胤笑問。
“不,隻是想要問一問梁州刺史,氐蠻這麼大的行動,為什麼一點兒都未察覺?”袁方平抱怨。
韓胤反而幫著司馬勳解釋一句
“梁州刺史占有扶風,時日也不長,而且此地本就位於渭水以北,荒野上遊蕩的氐人哨騎遠多於王師。
在渭橋,我軍尚且能在哨騎的追逐之中略勝一籌。但是在此地,梁州刺史麾下自子午穀繞路而來,幾經苦戰,想要指望他們和熟悉地形地勢的氐蠻哨騎搏鬥,自然不可能。”
袁方平本想說,其實司馬勳完全可以求助於關中盟。
這兩日,他們這兩千兵馬屯駐在城東,既沒有入城的資格,想要向西派遣斥候也被婉拒了,完全就是瞎子和聾子一樣,因此今日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要是關中盟的斥候在,至少在地形地勢上還是有所熟悉的,尤其是入了長安之後,關中盟整編了很多來自於關中各地的流民,讓關中盟對各地地勢的了解也已經不再局限於城南。
不管轉念一想,司馬勳現在就巴望著能夠完全掌控扶風,又怎麼會主動讓關中盟摻和到這種事中來呢?
到時候關中盟找一個西部有警的理由,就可以開拔越過扶風,再配合以從長安調集來的兵馬,就能對扶風形成包夾之態。
司馬勳顯然要杜絕這種可能。
甚至在他的心中,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和威脅性更遠高於氐人會突然襲擊。
然而現在的事實卻恰恰相反,前者未有,後者來矣。
這讓袁方平也難免泛出一種無力感。
前方將士用命殺賊,後方主帥卻在陰謀算計。
他在長安待過幾日,也很清楚,這樣的情況不止在扶風,也在長安上演著。
大司馬府、江左各家之間的鬥爭,讓袁方平看在眼裡,卻完全不想參與。
胡塵未散,賊寇未滅,爾等爭權奪利,可還有顏麵去見那些戰死的先輩?
因此袁方平受杜英所托,出城支援扶風戰場,是心甘情願來的。
哪怕他身上的傷都隻好了個七七八八。
韓胤似是看穿了袁方平的心思,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梁州刺史龜縮城中,看來指望不上了。現在堅守營寨,並非長久之計,所以餘有三個想法,趁著氐蠻還在射箭,不妨交談一二。”???biai
“韓兄儘管說。”袁方平趕忙道。
現在的他,心思也頗為混亂,而且這重圍場麵,對於一直身在大軍之中的袁方平來說,還真沒親身經曆過。
“一策為依托營寨,節節堅守,同時餘打算派出一路兵馬,以軍中的兩百騎兵為主,沿著渭水向西,接應那些城外敗兵,將他們收攏過來。”韓胤說著,指了指遠處亂軍之中猶然隱約可見的幾處旗幟。
司馬勳的麾下雖然被擊潰,但是仍然有很多支小部隊向南分散突圍之後,依托幾處山丘堅守。
當然,這也是因為氐人以快速通過防線為首要目的,並沒有打算找他們的茬。
“二策,我等全軍而動,沿渭水向西,彙入扶風城中,和梁州刺史一起堅守。”韓胤接著說道。
現在這種情況,關乎到性命,司馬勳應該還是很樂意看到他們的。
“此地雖闊,但去路無多,三策想來也是節節後退了。”袁方平無奈說道。
韓胤頷首認可,接著看向袁方平。
這三條路顯然都不是什麼好路,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與其說讓袁方平選一個活法,倒不如說讓他選一個可能的死法。
氐蠻的呼喊聲已經越來越響亮。
袁方平笑道
“至少第一策,聽上去還更精彩一些。”
韓胤亦然笑道
“不管能擋住多少氐人,你我用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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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河道在過了扶風之後,轉而向東北,於長安城北繞過。
因此從西南向東北流動的這一段河道,便是從扶風到長安的大道上唯一的阻礙。
不過扶風作為長安屏障,和長安的往來本就頻繁,所以此地河道兩側,多的是船隻和碼頭。
氐秦也在此設立始平郡,主要目的就是屯墾和管理渭水運輸。
不過始平郡雖設,隻是一座小城,城中氐人之前也都被抽調入軍中,所以現在駐紮在此地的,是司馬勳麾下的七八百兵馬以及關中盟周隨統帶的五百兵馬。
杜英趕到始平郡的時候,同樣剛剛得到消息沒有多久的周隨,正帶著人手搜剿渭水岸邊,尤其是對岸的船隻。
這也是現在他們能為阻攔氐蠻快速進攻而做出的唯一努力了。
“不能把所有的船隻都收繳,對岸還要保留兵馬扼守渡口!”一名盤踞馬上的王師將領,擋在渡口之前,冷聲說道。
周隨並未騎馬,但是他叉腿而站,腰按佩刀,目光鋒銳,絲毫沒有退避之意
“若不收船甚至焚船,氐蠻過渭水,應如何?憑借我等千餘兵馬,難道能夠擋住氐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