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想到這裡,謝道韞更是有些後怕。
而或許,若不是遇到了夫君,此時在漩渦中心的,就是自己。
“歸雁。”她輕聲喚道。
歸雁小步走過來
“夫人,怎麼了?”
“派人準備一些禮物,隨我去一趟關中書院。”謝道韞吩咐道。
歸雁應了一聲,剛要轉身離開,謝道韞又搖頭說道
“算了算了,先不去了。”
歸雁雖然錯愕,但是看謝道韞有些糾結的模樣,也隻好先頓住腳步,好奇的壓低聲音問道
“姊姊是想要去看望郗家那位吧?”
謝道韞笑道“你倒是機靈。”
“可是又為什麼不去了?”
“人各有命,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數。我也沒有必要非得要插手其中。”謝道韞緩緩說道,“更何況現在太守府也是風雨飄搖,危牆之下,又哪裡顧得上他人?”
歸雁不由得也小臉兒一垮,坐下來,湊近一些
“現在的局勢已經這麼糟糕了麼?為什麼公子還不回來?”
“你也懷疑夫君麼?”謝道韞笑問。
歸雁搖頭,有如撥浪鼓一般。
“這就是了,我也相信他,所以儘管等著,少惹事端就好。”謝道韞說道,似是自問自答,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閒事。
外麵的寒風,仍然在呼嘯。
“現在天寒地凍,夫君不在,我們還是要相互依偎著取暖啊。”謝道韞在風聲中喃喃說道。
曾經的風和雪,隻讓她覺得美。
未若柳絮因風起。
而現在的風和雪,讓她覺得徹骨的冷。
歸雁笑著說道“公子曾經說過,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麼?所以聽到這風聲,心裡應該暖洋洋,期盼著春暖花開才是。”
“你家公子,向來都這麼樂觀。”謝道韞無奈的說道。
“可是柳絮因風起,不也是飽含春之意麼?”歸雁接著說道,“所以公子和謝姊姊才能一拍即合。”
謝道韞怔了怔,旋即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歸雁的眉心
“小丫頭嘴巴真甜。”
說罷,謝道韞一把推開了窗。
風呼嘯,吹卷起屋簷上積雪紛紛。
冬已至,春未遠。
盼郎歸,恍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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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灞上向西看去。
白雪覆蓋了原野,但是目光所及之處,並不是巍峨的先漢帝都長安城,而是圍起來的籬笆、一間間低矮的屋舍,以及滾滾冒起的白煙。
“自從太守府設立城南市集之後,關中商賈雲集,逐漸城南夜已經安頓不下這麼多工坊和商鋪,因此太守府開始著手從城東設立新的市集,便是諸位眼前所見。”坐在馬背上的年輕人微笑著指著前方,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
這年輕人正是太守府掾史麻思。
使團已經抵達藍田,太守府自然不可能不管不問,因此謝奕出迎於長安城外,而麻思就代表太守府前往藍田迎接,陪同使團一路前來長安。
主要是作為向導。
策馬行在麻思身後的一名年輕人和一名中年人,神情各不相同。
那年輕人高踞馬上,腰間懸著一個道家的八卦盤,頭上帶著的也是道冠,如果不是身上還是青衫,恐怕還以為這是哪裡來的年輕小道士。
而他這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自然也就讓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王羲之的幾個兒子之中,最沉迷道教的王凝之。
估計也是王羲之嚴令禁止,否則的話,王凝之直接穿上一身道士的衣服,於他來說,也未嘗不可。
馬背上的王凝之,猶然端著世家子弟的架子,但是眼睛已經忍不住滴溜溜的轉,目光在周圍的原野上掃過。
白雪皚皚的蒼涼大地,這是江左見不到的景象。
所以王凝之很好奇。
至於旁邊的那中年人,穿著打扮遠比王凝之來的正式。
這才是使團名義上的指揮者,禦史中丞郗曇。
隻不過因為郗曇一直在努力控製著和王凝之並肩而行,既不超前,也不落後,這樣既可以表明自己作為使團名義上老大的身份,又不至於引起實際掌控使團的王家不滿。
均衡做的很到位。
同時郗曇一直在偷眼看向王凝之。
王凝之讚同的他也一定讚同,王凝之反對的他也一定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