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王凝之哂笑一聲“且不看看他軟禁我們的地方是哪裡,這裡是先漢的少府,是皇室內府所在。
可是太守府就這般打著書院的旗號將少府據為己有,他們的眼中可還有建康,可還有陛下?
因此我們不過是板上魚肉,若是家中願意妥協,便會用巨額的錢財或者在官職上的極大讓步來換我們一條命。
若是家中不願的話,那我們對杜仲淵也沒有什麼用處了,大概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杯毒酒、一條白綾,便收了性命!”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嚇得收拾棋盤的郗恢一個哆嗦,差點兒把棋簍給打翻。
不過畢竟有心理準備,郗恢倒是沒有被王凝之所描述的未來嚇到,甚至還想吐槽一句“所以是生是死,你也沒說啊?”。
還不等他開口,門口就傳來嗬斥聲
“太守開恩,讓爾等暫居於此,是為了讓爾等讀書、反思、檢討,不是為了聚眾議論!”
是看守他們的護衛。
“小小護衛,也敢大放厥詞!”一直沉默的郗曇,就像是爆發的火山。
“你說什麼?!”護衛問道,刀刃出鞘。
“沒,沒什麼······”郗曇看到了他們半抽出來刀刃,打了一個哆嗦,連連擺手。
“參見祭酒!”護衛們沒有和郗曇計較,因為他們聽到了腳步聲,也看到了門外來人。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端坐在那裡好好的王凝之,突然兩眼一翻,喉嚨裡“呃呃”作響,猛地起身,手舞足蹈。
郗家父子見怪不怪,但也不得不配合著露出驚訝的神色。
舉步進來的羅含,正看到王凝之的模樣,頓時皺了皺眉
“這怎麼回事?”
“這位王公子的癔症又犯了!”一名護衛解釋道,“剛剛還好好的。”
“讓咱家太守給嚇得。”旁邊另一名護衛揶揄道。
羅含原本已經邁過門檻的步履,頓時收住,他看一眼王凝之,自然知道王凝之是在裝瘋賣傻,也顯然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表明自己和羅含,甚至和整個關中太守府都沒有什麼好談的。
皺了皺眉,羅含冷聲說道“既然瘋了,那就抓緊請名醫來診治一番,耽誤了病情,太守府沒有辦法向王右軍交代!
你們幾個,守在門口卻不知道彙報此事,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那幾名護衛沒想到羅含竟然罵到了他們的頭上,一時都有些茫然,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羅含的意思。
這年頭,對瘋子能有什麼治療手段?
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任其自生自滅了,不過要是真的想要治好的話,人們還相信以毒攻毒的力量。
所以到時候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藥給王凝之灌下去,然後再用些稀奇古怪的方法好一頓折騰,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尤其是王凝之並沒有真的瘋,以這個王家少公子平時錦衣玉食、沒有受過什麼苦痛的生活經曆,哪裡受得住這些?biai
護衛們恍然大悟,匆匆去找大夫。
羅含則把目光落在郗曇的身上,朗聲說道
“重熙兄,建康一彆,已經年未見,重熙兄可願與我同飲兩杯,以訴彆情?”
當時羅含入朝為官,舉目無親,受到江左世家的排擠,也就是和郗家兄弟同病相憐,大家談得來,這也是為什麼郗家兄妹前來關中之後,會選擇落腳在關中書院。
郗曇負手而立,搖頭說道
“犬子小女先來長安,也承蒙君章兄照料!但如今道不同,不相與謀。
君章兄一心想要為杜仲淵效力,有悖於朝廷,更行軟禁朝廷使者這等謀逆之事,你我從此還是再無瓜葛的好,莫怪郗某不念及舊情!”
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嘴硬······羅含心裡嘟囔一聲,拱了拱手,振袖而去。
至於說他是杜英的爪牙,現在羅含根本就不打算反駁這種觀點。
爪牙又如何,能實現他的夢想,讓他功成名就的,現在來看,也就隻有杜仲淵!
而王凝之也被護衛們帶回房呢,小亭子中就隻剩下了郗家父子。
郗恢看著羅含的背影,忍不住低聲說道
“阿爹,話是不是說的太絕了?羅伯父······也不像壞人。”
郗曇搖了搖頭,苦笑道
“這亂世之中,各有所求,孰對孰錯,哪裡說得清楚?所以本來就沒有什麼好人和壞人的區彆。”
“那杜仲淵會一直把我們軟禁下去麼?”郗恢接著問道。
此時他無比後悔,當時自己在王家婚宴上表現得太囂張了。
要是低調一些就好了,謝奕或許並不會記仇,但是難免那些太守府的屬官們不會記仇,這裡麵可是有很多杜英親信的,若是讓他們在杜英耳邊說上幾句,那現在王凝之和阿爹都自身難保,自己這種小角色豈不是就像是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
郗曇歎道
“杜仲淵行事乖張,難以察覺蹤跡,為父也不知道······”
說到這兒,郗曇看了一眼明媚的天。
天氣轉暖,春天將至,關中一片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