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杜英的話,若是之前說出來,大概還會有人說是危言聳聽。
可是現在,聯想到剛剛權翼的說法以及其之前的作為,誰又敢說杜英是在製造恐怖氣氛?
杜英環顧一圈
“若無我關中仍立於此世,西北氐羌、東北鮮卑之流,能得諸如先生的大才相助,則早晚有一天能席卷南下,先是南北割據,再是劃江而治,最後兵臨城下,大概不過兩三百年之功爾。”
權翼倒是皺了皺眉
“北方亂象尚無頭緒,都督這麼斷定,大概是快了一些。”
不,兩百年,北方胡人實現漢化並南下一統天下。
這就是曆史的真相。
杜英搖頭
“秦一統六國,也不過奮六世之餘烈而已。”
六代人,甚至都沒有兩百年光陰。
“但能變革、歸天命、得人望,國家興亡,的確旦夕之間。”權翼不得不承認。
說到這裡,權翼忍不住看向杜英,打量著他。
似乎在問,你覺得你是秦孝公還是祖龍?
權翼的目光看上去很是不尊重,但杜英並沒有在乎,他微笑著直接開口說道
“餘不會走任何一個人曾經走過的老路,但是所願做之事,正如爾剛才所說,隻是方法不一樣而已。”
說到這裡,杜英的目光一樣緊緊盯著權翼
“可願與我同行?”
“餘甚至都不是很清楚,都督這條路最終會走到哪裡,又會怎樣走下去,就要做出決斷,是不是太草率了?”權翼振振有詞,“身為一個謀士,自然應該謀定而後動。”
杜英卻仍然問道
“這條路上,一起走的人,現在已經越來越多了。”
權翼果斷的一拱手
“屬下願附驥尾!”
杜英不由得笑問
“怎麼這麼快就決定了?”
權翼看了一眼杜英的腰間,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在刀柄上,輕輕敲打,忍不住苦澀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就好,希望你能夠認識到,這條路是正確的。”杜英頷首。
權翼歎息
“就算是不正確也沒有回頭路了,本來就是投降之人,若是再背棄都督的話,那就是三姓家奴了,看看這些牆頭草,王擢、張平之輩,在後世恐怕還會被不知道多少人唾棄?”
“時光漫漫,而這亂世之中,最不缺少的便是這些三姓家奴。”杜英微笑著說道,“因此他們並不會被多少人記住,在這亂世裡,這些都是應有的。
但能夠脫穎而出的人,自然都是那些仍然堅持著自己的選擇,從而綻放出光彩的,名留青史,情理之中。”
權翼也露出笑容
“都督如此說,餘也算心安了一些,不過都督放心,不管風雨如何飄搖,屬下願為都督鞍前馬後。這路,走錯了也無妨。”
“你這家夥,說話是真的不好聽。”杜英無奈。
“好聽的話,誰都能說、誰都願說,可是往往說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往往起到作用的還是那些不好聽的話。”權翼無所謂的說道,“屬下既也已無路可走,以後同樣願意多對都督說實話。”
“那就再來說一說,對於兩淮,爾作何觀?”
“都督有謀於兩淮?”權翼好奇的問道。
“你不是也謀於兩淮麼?否則何必帶著姚萇北上許昌,丟下南陽?”杜英反問。
權翼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沒想到自己的布局,遠在關中的杜英都能看得穿。
杜英笑著解釋一句
“關中現在有自己搜集情報消息的途徑,餘能夠做出這般判斷,也是借助於此,並非什麼神機妙算。”
“其實都督不需要解釋的如此清楚,所謂‘君失秘則失國’,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都督不說,擺在這裡,人儘皆知而不言明,其實更有威懾,不是麼?”權翼直白的說道。
杜英愣了愣,打量著他。
周圍的將吏們也一個個露出奇怪的神情,都督跟我們坦率一些難道不好麼?
非得要來提醒都督。
“現在餘還不是君。”杜英失笑,“關中的六扇門,也是為了對外,並不是為了震懾自己人,所以沒有什麼不能告人的。”
杜英不是君,但是也實際上是關中的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