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不過周隆也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謝玄敢想,所以王師才能拿下南陽,進而打通了從武關經南陽再前往兩淮的道路。
甚至現在都能夠綴在桓豁身後,走桓豁走過的路,切斷他後方補給並且掃蕩其留守兵馬,讓桓豁徹底變成孤軍,甚至還能將大司馬的勢力從兩淮最西端的山區驅趕出去,讓大司馬去淮東和江左爭地盤。
關中則可以趁機立足淮西,以此為踏板進入整個淮南。
之前周隆認為自己的膽子應該是很大的了,杜英組建關中盟的時候,他就是“積極分子”,因為他相信,籠罩在頭頂上的胡塵,並不是不能被驅散的。
可是現在,他恍然間發現,自己好像還差了些。
謝玄則接著說道
“既然胡人想要南下,那姊夫大概也不想和大司馬以及朝廷之間的矛盾太大,既要聯手他們,又要防止大司馬和朝廷被迫聯手,先對付我們。
所以咱們之後見到大司馬的人,大概也不能直接喊打喊殺,而且現在抓住的這些俘虜,應該要讓都督派人去荊州,和大司馬好生商量一下了。”
“這些俘虜都放回去?”不隻是周隆,郗恢也有些驚訝。
關中最缺的就是人手,這一個個蹲著的荊州士卒,可都是關中需要的勞動力,而且多加訓練並且混編之後,也可以補充到軍隊之中。
直接放回去,誰知道什麼時候這些人就會調轉矛頭,再一次對付關中。
謝玄沒好氣的說道
“我們剛剛斥責了大司馬,稱其派兵北上,是對各地王師並肩作戰格局的挑釁和踐踏。如果我們再直接把荊州兵馬全部都編入關中,那麼就等於將友軍化為己用了,那豈不是和自己所說相互矛盾?
隻有把這些荊州士卒放回去,我們才能彰顯出自己的胸懷以及關中對於王師各部聯手作戰的支持和維護,做到這些,我等便也仁至義儘了,大司馬便是對我們拿下南陽再多不滿,在如今大局勢下,也得先把這個恩怨往後放一放。”
周隆和郗恢不由得對視一眼,心中都泛起一句話
得了便宜還賣乖。
大司馬就算是能放下,怕是也要被氣的半死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謝玄緩緩說道,“屬於大司馬的輝煌時代大概要過去了,既然大司馬後繼無人、獨木難支,那麼下麵,就該我們了。”
“說到河東,那邊戰事真的不要緊麼?”郗恢好奇的問道。
周隆挑了挑眉,你們年輕人的思維都這麼發散的麼?
謝玄則一攤手
“做好我們該做的,那些,就交給都督去頭疼吧。”
“都督是你姊夫,不應該為他分憂麼?”郗恢反問。
謝玄撇了撇嘴
“都督要是需要我分憂的話,那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走到今天呢,咱們就是都督的一塊石,都督需要搬到哪裡就搬到哪裡,需要讓我們砸誰就砸誰。”
“都成了一塊石了,你好像還很驕傲?”
謝玄對著郗恢,也對著周隆笑了笑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若是上天成了龍,爪子裡的石頭,也是天下少有的神兵,不是麼?”
說著,謝玄指了指自己的頭
“所以啊,當一塊石頭也挺好的,不需要傷腦筋。姊夫之前說了,總是熬夜思考,會掉頭發的,我可不想變成禿子。
今天晚上弟兄們也都辛苦了,早些休息,明日留下一部分兵馬駐守南陽,另外讓關中儘快派人前來,其餘大部,應當儘早開拔,兩淮那邊,怕是等不了太久。”
周隆也笑道
“咱就是個粗人,此去兩淮,天高路遠,怕是要多仰仗謝小兄了。”
郗恢忍不住看了謝玄一眼,想要提醒謝玄,能夠得到都督這般信任的,又怎麼可能是隻知道喊打喊殺的粗人?
真正的粗人,比如鄧羌,都督都有采取保險手段,包括但不限於硬塞智囊,而且還是這個粗人根本不會拒絕的智囊。
因此周隆說的謙虛,但一旦謝玄的安排有什麼問題或者不公的地方,他絕對不會跟謝玄這般客氣。
謝玄目不斜視,但是他臉上嚴肅了些的神情,自然也是在回答郗恢。
他知道了。
這兩個天天喜歡拌嘴的搭檔,早就在萬裡轉戰之中養成了彆人所難達到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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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清晨的長安也已經有點兒燥熱。
暑氣蒸騰。
在謝玄和郗恢的認知中,應該正在為錯綜複雜的河東和兩淮局勢發愁,乃至於頭發一抓一大把的杜英,此時正抱著竹夫人睡的正香。
“羞領青奴號,由來節操剛。”
竹夫人,不是真老婆,而是竹簍,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等身抱枕。
竹子編織,有很多孔隙,因此透氣性很好,甚是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