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更何況這譙王,本就是沒有實權的王。
司馬恬對慕容虔的反應顯然還是很滿意的,施施然還禮。
“汝貴為江左皇族,為何要渡江而來?”慕容虔打量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同時使了一個眼色,讓親隨們速速去把幕僚和軍中將領們叫回來。
私自麵前對方使者,而且還是個皇族,這種事慕容虔還是得小心避免。
多幾雙眼睛看著,總沒壞處。
司馬恬顯然是有些著急的,但是看慕容虔一臉肅然的站在那裡,也不好多加催促,索性同樣垂手不語。
而司馬恬的這番動作,落在慕容虔的眼中,他心裡已經多少有數。
這是求人來了。
否則的話,此時要麼已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這是說客應該做的,越是沒有幕僚們站在旁邊幫忙策劃,越是他們趁機向對方主帥灌輸自己想法的時候。
要麼就已經氣勢洶洶,言辭狠厲了,這是來問罪的,問罪肯定就要先擺出自己的氣場,把氣勢拔高,壓的死死的,以司馬恬的譙王身份,此時要坐在上首,讓慕容虔奉陪末席,慕容虔也沒有太多能夠反駁的餘地,所以等到那些幕僚們趕到之後,看著上首麵帶冰霜的敵方使者,心裡肯定也是先咯噔一下,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偏生慕容虔站著,司馬恬也就陪著。
姿態放低,則必有所求。
“殿下請坐吧,上茶。”慕容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北方兒郎,喝茶沒有江南那麼精細,花樣也沒有那麼繁複,還請殿下不要見怪。”
司馬恬這才施施然坐在慕容虔下首的位置,含笑說道
“入鄉隨俗、客隨主便,理所應當的。”
慕容虔這一下又從之前的心裡有數變成驚訝了。
客隨主便也就算了,入鄉隨俗這話,是適合現在說的麼?
這裡可不是河北,而是淮東,就在幾天前還是王師把守的地方,入的是誰的鄉?
但是看司馬恬這般平淡的模樣,絲毫沒有身在亂軍之中、斧鉞加身的恐慌,慕容虔又有理由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個從來沒見過世麵,因此可以信口開河的人,那麼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就更有深意了······
幕僚和幾名偏將、酋首已經急匆匆的趕到,一個個也都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直到他們看到坐在堂上、峨冠博帶的司馬恬,才相信慕容虔並不是被眼前的戰局嚇糊塗了。
但好像······江左南蠻子是不是被嚇糊塗了?
竟然在這鮮卑人已經快要落入四麵楚歌地步的時候,派遣使者過來。
他們幾個意思?
慕容虔也沉聲說道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倒是不假,但是戰事在即,若是殿下隻是來拖延我軍時間的,那麼恕不奉陪。”
司馬恬正打量著茶杯之中漂浮的幾片茶葉。
清茶,也是粗茶。
看得他直皺眉頭。
此時聽到慕容虔的話,他緩緩說道
“餘奉會稽王之命前來,是有要事想要和將軍商議。
其實會稽王是想要和爾國陛下親自商議的,但是事且從急,而廣陵,還是遠了一些,會稽王不便動身。”
慕容虔一邊坐下,一邊正色說道
“願聞其詳。”
“會稽王想要和鮮卑大燕簽訂和約、互為盟國,以求和平。”司馬恬一字一頓的說道。
果不其然,在他對麵,慕容虔的幕僚們臉色大變。
饒是慕容虔本身已經有所猜測懷疑,也是難免挑了挑眉。
雖說吧,現在鮮卑人是一路殺到了大江邊,但是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眼前這大江天塹,他們是拚儘全力也越不過去了,所以看上去兵臨城下,但實際上也隻是望洋興歎罷了。
慕容虔都已經在思考怎麼才能以最小的損失撤退了,誰知道司馬昱竟然想要和談?biaic0
這時候和談,那不是敵人要跑,自己追著送好處麼?
因而這讓慕容虔非常不理解
“兩軍自我家陛下誓師南下之後,激戰淮北,再戰淮東,這戰線一路向南,卻也可以說是各有勝負,之前貴國從來沒有和談之意,現在為什麼又升起這般心思?”
司馬恬來的意圖他不清楚,但是至少在語氣上,慕容虔先一口咬定,戰線是在向南走的,占據優勢的就是我鮮卑兵馬,在這場和談之中自然是我們占據上風。
“報!”一名傳令兵行到門外,他本來想要直接開口,但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堂上,發現有自己不熟悉的人,又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
“說吧。”慕容虔沉聲說道。
堂邑都已經在王師水師眼皮子底下了,如果有什麼消息,他們知道,用不了多久,王師水師派遣上岸的斥候也能夠探聽到。
而且對方主動跑過來要和談,堂堂親王直入萬軍之中,其實也拿出來了很大的誠意,慕容虔總歸是要有所表示。
談判,他雖然沒有答應,但是實際上已經開始了,一切相互之間的平等和表示誠意,都是必然的,尤其是現在慕容虔本身也沒有多少底氣,更是沒有必要讓對方不高興,大家本來能夠達成的協議最後不歡而散。
那斥候急促說道
“關中騎兵大概兩千人,距離堂邑二十裡!我軍遊騎不能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