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姊夫!”門口響起謝玄的喊聲。
但旋即門口的親衛就給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謝玄訕訕收住聲音,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杜英身前。
杜英頓住腳步,行到庭院中
“可是發現了鮮卑人的蹤跡?”
雖然隨軍而來的參謀司、來自本地的京口官吏,都出奇的一致,表示不願意王師主動向西迎戰,但杜英總歸不可能真的一直蹲在京口當縮頭烏龜。
我不來,鮮卑人禍害建康府,我來了,鮮卑人還在禍害建康府,那我不是白來了?
而且杜英的南下,本來就得到了謝安的大力支持,彆看郗愔此時門庭若市,這背後自然也有王謝兩家的點頭默許。
就在不久之前,王導之子王劭升任吳郡太守,出鎮吳郡,這擺明了就是去和吳郡世家就此次關中王師南下之事通氣的。
而吳郡世家對此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顯然也是期望有一個出身會稽南渡世家的人過來,能作為傳話筒。
免得到時候兩股世家勢力,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被各個擊破。
對於推行去世家化的關中兵馬,他們懷有深深的戒備,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杜英可沒有指望著自己在京口振臂一呼,就能有世家群起響應。
如今表象的背後,可是謝安的暗中推動。
因此,杜英也不可能放任建康府不管。
謝安給了他好處,給了他聲勢,那杜英也得出出力。
否則的話,用不了兩天,郗愔又可以在門口數麻雀了。
謝玄抱著頭盔,搖了搖頭
“暫時還沒有發現鮮卑大部隊,隻有一些駐守營壘的江左兵馬派出斥候,想要探查我軍底細,但都被我軍斥候擊退。
但是他們既然敢來探查消息,那就說明了他們的立場。
看來之前還真是小瞧了會稽王,草蛇灰線,也不知伏脈幾千裡。如今這些營壘扼守從建康到京口的要衝之處,就算是鮮卑人並沒有如同他們所宣稱的那般直接東來,我軍想要西進建康也非易事。”
杜英緩緩說道
“能進則進,不進也無妨。建康那邊,儘力而為。”
謝玄頓時露出驚奇的神色
“若是這般的話,恐怕沒有辦法向三叔交代······”
“打還是要打的。”見謝玄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杜英解釋道,“但現在以我們的兵力,如何打得過?biaic0
所以以守住京口為主,拉攏各方世家,讓他們出人出糧,頂在前麵,但關中這兩千騎兵,以及後續趕來的兩千步卒,是基石,不可輕動。”
一邊說著,杜英已經和謝玄走入西廂房。
參謀們一個個收住聲音,看向杜英,杜英則順手抓起來杆子,在沙盤上點了點,正是采石磯的位置,而此處則已經被參謀們標注上了一個快要被謝玄忽略的名字。
桓溫!
“讓大司馬南下?”謝玄驚訝的問道。
“不,不是讓,而是已經。”杜英淡淡說道,“大司馬一直都沒有在淮北之戰中儘全力,現在朝廷和關中又默認了大司馬對於淮西的掌控,那麼大司馬保留下來的兵馬,以及留在淮西的桓豁,在鮮卑人悍然渡江之後,會怎麼辦?
至少有萬人,再加上上百艘荊州水師的戰船,可一直屯駐在江州至姑孰的江麵上,登采石磯,馳援建康,豈不是情理之中的?
所以大司馬必然已經采取行動,隻不過如今水陸皆斷絕,所以不知其消息罷了。
甚或者,大司馬本來就留了這麼一手,時時刻刻盯著建康府的異動,否則啊,明明有大軍在淮西,為何卻對於我軍駐紮在壽春、修築城池防線,以及後來的八公山之戰都不管不問?”
謝玄下意識的想說,那是因為大司馬在鐘離······
但桓豁可不在。
桓豁遲遲沒有動過。
那麼就隻有一種解釋。
桓溫把這支軍隊擺在了比所有人預測中更向南的位置。
其目標,根本就不是什麼壽春,而是建康!
謝玄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的確是少算了這一步。”
杜英則搖頭
“不,本來就算著呢。”
謝玄頓時抬眼,明白過來。
正是因為杜英察覺到桓溫的真正意圖,所以他現在完全可以不著急支援建康府,而是在京口先趁著外有鮮卑群狼環伺的機會,好生整合江左世家,讓桓溫去建康府和鮮卑人一較高下,也讓桓溫和謝安、司馬昱這兩個不知道還藏了多少底牌的人互相拉扯。
杜英千裡奔襲,缺少後方依靠,現在也隻不過是有一片立足之地,而運載他南下的劉牢之,是不是真正信得過也得兩說。
所以杜英不是不拚命,而是根本沒有拚命的資本。
司馬昱逐漸展露出來的對京口屯軍的掌控,謝安顯然在此之前就安排好的吳郡太守王劭······這兩個老陰比的底牌依次展露出來,也讓杜英不由得提高警惕。